魔族这次当真抱着要将仙族灭族的心思。
他们进攻的速度很快,夜晚突袭由魔族出发,仅仅一夜就赶到了仙族,趁着仙族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攻到了仙族的仙临城门门口。
出人意料的是,今日距离乾月仙尊预测的阎秋司进攻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六个月。
魔族之人到了一千六岁才能召唤出自己的魔器,而将魔器彻底为自己所用还需要六个月的时间。
而前几日阎秋司才过了一千六岁的生辰,即便是召唤了魔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将其完全为他所用。
仙族众人笃定,阎秋司不会如此冒险,提前来仙族寻仇,却万万没有想到阎秋司当真就是如此的冒险.......
此消息传来的时候,仙族众人皆在用早膳。
一时间慌得找铠甲的铠甲,列队形的列队形,早膳都没有吃完都纷纷赶去了仙临门。
只有林倾白很是淡然,丝毫没有觉得此事出乎意料。
他甚至还觉得阎秋司来的太慢了......
比他预期的要慢上许多。
他与阎秋司交手数次,与郗安相伴数年,与肖祺度过数场生死劫,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阎秋司的心境。
阎秋司心狠手辣,锱铢必较,别人负了他一尺他必要报复回来一丈。
更何况当初是林倾白亲手杀死了他。
什么魔器的磨合期?什么冒险不冒险?
那都不是阎秋司会考虑的问题,他心中只有要报仇的仇恨。
林倾白还以为阎秋司会在他一千六岁当天拿到魔器就冲过来报仇,没想到还是等了五日才来。
已经很不错了。
前来报信的侍卫退了下去,林倾白还没有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房间里的悬浮镜就亮了起来。
随后那个巴掌大的镜子漂浮到了林倾白的身前,滋啦了两下,镜面上出现了何昉棱焦急的脸。
“师兄!你在哪呢!出大事了!!!”
林倾白从镜子这边看见何昉棱满脸的焦急,应道:“在卧房中。”
何昉棱应该是正朝着仙临门飞行,还有许多仙族将士跟随在他的身后,一个个身着银甲,手拿佩剑,面容严肃。
众人甚至没有时间集结,没有时间商议,而是分批赶往了仙临门,由此足以可见这次魔族前来攻袭有多么的突然。
悬浮镜那边风声太大,何昉棱没有听见林倾白的回话,一边飞行,一边急的声音都快破音了,继续说:“阎秋司带着魔族攻来了!师兄!!!你现在在哪里啊!!!”
比起何昉棱的声音,林倾白的嗓音要淡了很多,他说:“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刚落,悬浮镜的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砰的爆炸声响!
那声响大的响彻了整个仙族,犹如就在林倾白的耳边。
林倾白手中捏紧着的水壶猛地一抖,水从水壶中晃了出来,洒了一桌子。
伴随着爆炸之声,镜子那边闪出一道刺眼的红光,随后镜子中何昉棱的脸便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浓烟。
林倾白手上猛地一紧,捏着镜子,喊了两声:“何昉棱,何昉棱!”
随后镜子那边传来了何昉棱卖力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师兄我还在呢......”
听见何昉棱的声音,林倾白提起来的心猛地一松。
镜子那边的情况却是看着不妙。
何昉棱咳嗽了两声,抬头望向远方,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手抖了两下,脸色瞬间变的异常凝重,头也没回的对林倾白说:“师兄,你快点来仙临门,魔族这次是来真的了.......”
说完悬浮镜便啪的一声挂断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镜子。
林倾白垂下手将镜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朝身后的衣柜走去。
那个衣柜放在殿室正中间的位置,上面还上了一把金锁。
林倾白一挥手将锁打开,柜门缓缓的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件闪着银光的战甲,肩头是凶山雀的白羽。
这身雪凌云甲是林倾白早年间所得的珍稀之物,战甲刀剑难入,寻常的法术压根无法伤到战甲分毫。
林倾白上一次穿这件战甲,还是十三年前他去魔族征战之时。
而现在,这一天又来了。
只是今时往日林倾白所处的境地截然不同。
当年是林倾白趁魔族不备,带兵征战魔族,如今风水轮流,是魔皇阎秋司趁仙族不备,连夜奔袭,将仙族众人给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战甲的穿戴很费事,林倾白太长时间没有穿,都有些忘了该怎么穿了。
林倾白将战甲换在身上,站起身时忽然觉得浑身一沉,很不自在。
不得不说,当年林倾白穿这身战甲的时候,从未觉得这身战甲有如此之重。
现在许是他没有了魂丹,身体也不如当年了,居然会感觉到犹如千斤坠在身上,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倾白抬起手,手掌缓缓打开,手心处显现出凉瑶楚给他的紫色药瓶。
那时凉瑶楚一再嘱咐他,此药仅有一颗,若非是万不得已,天崩地裂,千万不要服用此药!
林倾白将药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了唯一一颗的紫色药丸,将药丸放入口中一饮而下。
药丸很苦,比之前林倾白喝的每一次汤药都要苦,可林倾白却是没有半分的犹豫。
这一次,便是到了万不得已,天崩地裂之时了.......
这颗药当真是如凉瑶楚所说,药效惊人。
林倾白吃完了药,胸口处瞬间泛出了一道银光,将林倾白全身包裹在其中。
无数的法力由林倾白的胸口而出,在空中蔓延,流进了林倾白的四肢。
等到精光散去,林倾白睁开眼睛,掌中幻化出一道犹如火焰般的银光。
林倾白望着那道法力,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骨络都变得有力,灵力像是取之不用用之不竭一般,在血脉中游走穿梭,甚至比十三年前还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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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倾白飞行的速度很快,从他和何昉棱通过话一直到他飞到仙临门之上还不足一刻钟。
仙临门是仙族的城门,由仙临门为界,城内城外像是两个世界。
城内云雾缭绕,犹如仙境,城外却是一望无边的荒漠。
此时荒漠之上站着黑压压的魔族将士。
何昉棱,玄彻,牧妍,莫御罗,还有其他的仙尊已经带着自己手下将士们在仙灵门外站好备战队形,等着林倾白到来。
林倾白从天而降,身上的战甲泛着摄人的光芒,落于众人之前。
何昉棱看见林倾白时,却是愣了一下。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林倾白这番意气风发,犹如少年般的模样了。
林倾白皱了皱眉头,问何昉棱:“师姐呢?”
何昉棱这才回过神来对林倾白说:“师姐说她闭关的时间太久,身体不适宜征战,便不来了。”
悉连谷所修的法术本来就不适用于战场,林倾白点了点头,转而望向了远处。
他看见在距离仙临门千米之外,魔族的大军漫漫无边,黑云压境,正卷着滚滚的风沙,犹如潮水一般,势不可挡的朝仙临门这边涌来。
仙族的所有人都被那阵气势压得身冒冷汗,手中紧握着佩剑,脊背崩的犹如拧紧的琴弦,
严阵以待。
林倾白却身袭白披风,立于众人之前,目光沉沉的望着远处。
随着魔族的大军越来越近,仙族众人便更是胆寒。
林倾白也看清楚了魔族所来之人。
他并未看见阎秋司。
在漫天的飞沙中,带领魔族的是几个人魔。
两男两女,两个男人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身材魁梧,两个女子便是坊婳和枫绾。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更为可怖的魔物。
那些魔物长相怪异,体型庞大如山。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那阵势遮天蔽日,地震山摇,嘶吼声不绝于耳,像是将天空吼裂,地面震断。
魔族的魔物鲜少有人见过,林倾白也分不清楚种类,却认得在最前面的魔物是屠戮黑蛇狼......
这种只出现在古籍中的上古魔物,犹如传说一般,乃是世间的极恶存在。
提起它之时甚至可与阎王齐名。
没人想到它居然真的存在......
屠戮黑蛇狼,是为八只黑蛇头长在一个狼身子上,身高如巨,几乎与城墙一样高,嘴里吐出来的蛇信子如同长鞭,可以一次卷上百人,吞入腹中。
这种魔物暴戾,血腥,嗜血。
若是一日没有食到餐食,它们能吃同类。
若是三日没有吃到餐食,八个蛇头便会互相厮杀,将最弱的那个蛇头分食,吃掉自身。
仙族的将士饶是经过再多的沙场,望见眼前着密密麻麻的魔物,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魔族的魔物他们只是听说过种类繁多,凶残狠厉,如今亲眼所见,却从未想到会是如此的可怖,像是深渊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像是这世上最恶最恐怖的存在,完全不该存活于世。
有些魔物体型庞大到顶入了天际,像是只要呼吸一口,就可以将城门吹塌,江河吞没。
莫说是这些将士,林倾白也从未见过如此可怖庞大的魔物。
即便是他十三年前曾深入魔族腹地,将魔族的魔物杀的所剩无几,并将魔皇阎秋司斩杀在断魂崖。
但是林倾白心中很清楚。
当年那一战,他胜之不武。
是他欺负阎秋司年少,未满一千六百岁,连一个属于自己的魔器都没有拿到,只能拿一个寻常的魔族刀剑死守着魔族,即便是被飞箭射的浑身是伤,还是一次又一次冲上前与林倾白拼命。
是他欺负魔族无人可战,整个魔族近七成的战力,全部都在断魂崖之下冬眠,阎秋司身旁无人辅佐,修为也没有达到顶峰,身后只有那些法力低弱的低阶魔物。
就连现在带领着魔物的四个人魔,当时都在断魂崖之下。
是他林倾白,去欺负一个比他小了一千多岁的孩子,自然是打得孩子毫无还手之力。
而现在他们的眼前所见,才是魔族真正的战力,是魔皇阎秋司手下的战力。
更是足以吞没整个仙界的战力......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吹过一道凌然的风声。
只见上空盘旋而过一只大鹏鸟。
那鹏鸟双翅遮天蔽日,由远处山脉而来,飞过望不尽头的江河山川,掠过万千黑压压的魔物与魔兵,只是两个挥翅就飞到了仙临门前,直冲林倾白这边而来。
在所有仙族将士都严整待发,所有魔物立于仙临门之时,阎秋司终于来了.......
他还是如林倾白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乘坐着大鹏鸟之上,姗姗来迟。
林倾白仰头遥遥望向飞悬在空中的大鹏鸟,也望见了阎秋司。
一切仿佛都和十三年前一样,却又
不一样了。
十三年前,林倾白第一次见阎秋司时,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模样。
竖着高发冠,穿着淡蓝衣袍,风吹开了他的发,露出了他清秀俊朗的脸颊。
那时他就像是来游玩的闲散公子一般,单脚垂在大鹏鸟羽侧轻轻的荡,衣袍卷卷,眼底带笑的望着林倾白。
那双眼眸黝黑明亮,笑着望人的时候似含着无尽的善意与单纯,犹如不谙世事的翩翩少年郎。
而现在仅仅是过了十三年,过了凡间的一生,阎秋司看着成熟了许多,不像是个少年了,更像是个男人。
他身着一身黑色的战袍,正站在鹏鸟的身躯之上,眉眼沉冷,死寂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林倾白。
风吹起阎秋司的衣角。
他轻轻地抬手,霎那间那漫天地之间的魔物纷纷顿首,停下嘶吼,哪怕是再庞大凶残的魔物也在阎秋司的身下低下头颅,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天地之间,在这一刻仿佛他就是造物者,只需要抬手挥动,就可以使天地崩裂。
这个场景不仅令所有仙界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更令林倾白感觉陌生极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郗安就是阎秋司,甚至用了很久很久去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时到今日,他再次看见了阎秋司,还是觉得陌生。
陌生到不敢置信的地步。
凡间的郗安虽然是生的眉目凌厉,但是身上没有魔气,倒还显得有那么几分平和,尤其是望着林倾白的时候,更是不同于寻常的温暖亲和。
而现在的阎秋司魔气附体,煞气更浓,望着林倾白的时候,双眸中只有冰冷和恨意。
林倾白身上阵阵发冷。
他无法想象这个人就是十三年前在莫山寺门口一步步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不敢相信这是在十二年中,日日守着他的徒弟。
更不敢想象在凡间时郗安望着林倾白时无所防备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全是假的。
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十几年。
如今却只剩下陌生......
只见阎秋司立于鹏鸟之上,未说一语,只是抬起了手,干脆利落的朝前一挥。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魔物张开血盆大口,吼叫着,朝着林倾白众人冲了过来。
大地震荡,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