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贺云度要和国内时间保持一致,一家人吃年夜饭,看春晚转播。席面上聊得热火朝天,却都是同声附和,江煜和傅子越发来了新年祝福,贺循就低头看手机。顾西园有一阵子没有来消息,但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医院拍摄的照片,贺循想他应该是照顾爷爷很忙。
七点多,国内十二点倒计时,顾西园发来了过年好。贺循回复他。
贺云度突然叫他:“贺循怎么一直看手机,没什么要和家人聊的吗?”
茅维则幸灾乐祸地看他,茅清秋喝酒,贺文妍则说:“是给朋友发消息吧,年轻人有自己的交际嘛。”
贺云度就说:“原来是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算了,维则,你继续跟外公讲讲,学画的经历。”
贺循没有再看手机。
十二岁左右,茅维则进入青春期,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公平,自己的家要给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分享,父亲的礼待、外公的偏爱,都让他加倍厌烦贺循。所以在野营基地射了贺循一箭,代价是父亲的一巴掌,和游学计划的取消。
惩罚不能阻止他的偏激,从某种程度上则让他有些怕贺循。
直到后来贺云度的注意力不再每时每刻都维系在贺循身上,使得茅清秋的态度产生了风向上的改变,令贺循在家的地位消减,茅维则才再次伸出来爪牙。
只是这些贺循都不在乎。
茅清秋待他像亲儿子也好,像透明人也罢,不过证明茅清秋是一条仰贺云度鼻息而活的狗。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与家人在一起,感觉自己更像多样社交行为观察员,观察茅清秋因为贺云度的态度而摇摆,茅维则再因为茅清秋的态度而摇摆。只有他的母亲像一只瓷做的美丽人偶,从不摇摆,一门心思地经营着她钟爱的幸福家庭。
顾西园进入这个复杂家庭的那天,在贺循被摧毁的房间外投来清亮的眼神,让贺循觉得他是个误入危险领地的无害食草动物。
顾西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孤独是真实的,喜欢是真实的,就连苦难都是真实的。令贺循在被虚假做戏耗尽耐心前,得到片刻轻松的喘息。
寒假结束后,新的学期选修新的课程,贺循结束了与顾西园一起参与的排球课,只有每周顾西园去茅家上课时才能见面。顾西园看起来恢复得很快,佯装代画的事不曾发生过,就连茅维则故意出言挑衅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只有在看见贺循时会有点瑟缩似的。
下课的时候却会磨磨蹭蹭,等到贺循也离开房间出门,才装作正好要走,快步跟上来。
司机送贺循回学校,顺路送顾西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