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镜身上玄纁二色帝王常服威严赫赫,脸上莞尔一道笑意眉目弯弯:“我喜欢你,你别住胜业坊了,也别住安上门街,住到彩云殿去吧。”
李沽雪无奈道:“朝中好几位老大人有心疾,你可悠着点,看把人吓出个好歹。”
“他们也太容易受惊吓,”温镜若有所思,“不如直接下旨说明白,免得他们一个劲上书,我驳斥一回他们就担惊受怕一回,倒像是我没事故意吓他们闹着顽似的,不如一气儿吓完。”
李沽雪叹一口气:“你下旨说什么?”
“直接说,细论起来你也是云氏后人,彩云殿正主归位,旁的本朝后宫再不进新人。”温镜手指摸过案上画中的花瓣纹路,言语间很是无所谓。李沽雪本想问一句你果真愿意?还有子嗣,皇家子嗣问题多要命,却听温镜又道,“先帝不是留了两个遗腹子?裴玉露正替我管教,说都很成器,放心,他日史书工笔朕必不会叫你担骂名。”
爷怕这个,李沽雪心里一叹,且再说要是有骂名那也是您先背呐。可他的语气笃定如此,加上一张信誓旦旦的脸,真是俊得很,李沽雪笑着环住人。两人望着案上这幅天香夜宴图,李沽雪忽然郑重道:“陛下,玄衣卫与无名卫一脉相承,二回三出牡丹叶如今无人再用,但我一直铭记心中。陛下是花中之王,臣愿做绿叶陪伴今生,臣许诺,一生相护,直至尘土。”
说罢执起温镜的手在指间落下虔诚一吻,殿中宫人内侍早已齐齐背过身噤声,假装不存在,但温镜脸上还是烧起来,嘴上斥他:“犯上作乱。”
李沽雪抛去正经面孔,在他耳边笑道:“陛下将彩云殿赐给臣,不就是叫臣‘犯上’的么?”又指着案上的画,“扶风从东都传回来的好画,臣瞧着画得真好。”
“怎么好?”温镜蒸着脸,淋漓的粉霞直从画纸顺着手臂攀上他的脖颈。李沽雪声音悄悄的:“就是好,蕊珠吐露,牡丹待雨,陛下,画得真像你。”
温镜耳朵也红起来:“没个正经。”
“正经,”李沽雪一手环他的腰,一手握着他的手执起笔,“方才太常寺卿大人说的就是正经事,陛下,臣来题桃符,您赏赏脸,提个头句?”
稍后清心殿的宫人们被遣出来,再稍后宁宇皇帝定下本朝头一副桃符,太常寺卿接过来一看,是上三下四七字联,再一看,哟,既应开春的景又合新朝的年号,这是哪位大人好巧思。
彩云归,天开宁宇。
碧桃生,人在春台。
第285章 番外三·扶风
扶风陪着温镜在仙医谷治病,后来又陪着温镜度过了格外煎熬的一段时日。缘何煎熬,因为那段时间温镜身上的病虽然日渐起色,但心里头的病却一日重似一日。后来裴师坦白,是他出的主意让李沽雪远走高飞,如此多少是能给温镜留一线希望和一点念想。
抱着这一点念想,温镜不知道裴师口中的云梦豆蔻还存不存世,即便还存世,也不知道李沽雪也不知能不能及时找着,因此煎熬非常,全靠扶风悉心开导照料。温镜登基以后十分知恩图报,给扶风挂了一个弘文馆令使的职,允他四处游历,观览名画古籍,扶风十分喜欢,便也时不时着人传回来一些精细拓本投桃报李。
这日温钰进来,一眼看见皇帝案上的画就看出来是谁的手笔,一口气便憋在嗓子口,原先要报什么事给忘了个干净。
这么不尴不尬过得一刻,温镜实在心烦——以前是温钰瞅他心烦,现在是他瞅温钰心烦——索性道:“你行不行,要不然我赐你一味十日连生散,看看人家会不会发发善心赏脸回头看你一眼?”
温钰狂怒,但是十分无能,只得瞪他,而后手上奏表往御案上一撂扭头就走:“行,户部你另请高明,我不管了。”
“哎,别。”温镜连忙要拦人,却不必劳他这皇帝大驾,殿门口李统领客客气气将人遣回来。
“你不管谁管,过两年丘相就得致仕,你不替我管账谁替我管?别动不动想着撂挑子,”温镜笑眯眯,“你有的感谢我,消息我已经放出去,说你玩忽职守大不敬,马上治你的罪,和十日连生散也差不离。”
他闲闲一叹:“你也别不信,清算忠臣也算是老李家祖宗留下来的传统。”
一旁李统领落井下石:“温大人怎一脸见了鬼似的?陛下是为你好,您将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辅,这不怕您不能服众,先假称要收拾您试试看谁有异心么?这是给您清路呐,您还瞪什么眼?”
温钰果然不再朝着温镜瞪眼,开始朝着他瞪眼,半晌却直愣愣地问:“什么时候传出去的?他要回长安么?人…到哪了?”温镜笑而不语,温钰再次吃瘪,气闷片刻吐出两个字,“昏君,”又瞟一眼李沽雪哼一声,“媚上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