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掌使神色一肃立即抱拳:“是,属下等领罚。”
李沽雪话音一转:“不过即便一人失了警醒,也不至于全中招…这烟确实古怪。罚先记着,查案要紧,失窃的档核完了么?”
少掌使逃过责罚衣领子后头却依旧冷汗涔涔:“失窃的是掌殿书房,具体里头搁着些什么…”只有掌殿一人知道啊。
李沽雪颔首表示知道,这少掌使平日和地字阁走得近,和李沽雪倒不亲近,因此须得这般软硬兼施。眼见是拿捏得服帖,他一掸衣袍站起来:“掌殿的书房看好,不许任何人再进。加强警戒,有事再报来。”
少掌使称是,又道:“要说昨夜也是巧,几位掌阁俱不在楼中,这…”
好个抛砖引玉,李沽雪并指点点他:“这事不必你操心,我已查出清宵梦月楼背后的靠山,拜帖已呈,不日就上门查探。”
少掌使见他向外行去也不敢阻拦,一面问:“还须拜帖?究竟是什么人,冲咱们下手,胆子也忒大。”
李沽雪心说那一位什么不敢。此时他已行出门去,声音淡淡飘进来:“…白玉楼。”
少掌使结舌,白玉楼那是得上拜帖,不好一纸教令封起来查审。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自从两仪门没落,江北武林现姓什么谁人不知。
无名殿代掌殿访白玉楼主人,这事先在长安城传开,不一时两京震动,远近的大小门派都抻长了脖子。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这许多年原本极有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忽然会盟,是结交情还是结梁子?而天子私兵无名殿,要见一个江湖门派,这门派是白玉楼,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琢磨的事。
这个很值得琢磨的会面李沽雪带了枕鹤和十几个无名卫,排场很足,浩浩荡荡进到隆庆坊白玉楼前院,枕鹤忽然小声道:“我怎觉着你不是头一回来?”
嗯哼。李沽雪眼角扫过楼上一隅栏杆后头遥立的人,嘴里道:“先前你听陛下提过一嘴的太仆寺少卿,就是他们家二公子。”
枕鹤震惊:“当真?救驾之功…”紧接着他看见来引路的紫衣青年,颀长隽秀,风姿熠熠,更加震惊,“…你?”
扶风也呆住:“…枕鹤师兄?”
李沽雪心中一顿,忽然想起来,怪不得几次瞧温老大身边这侍从眼熟。这也就是韩顷不在京中坐镇调度,不然决计不会叫枕鹤和这位碰上。从前在太乙峰蓝田县,再从前在扬州吴记分号,这青年一直给枕鹤打下手,没想到被派来了白玉楼。仿佛是听说过传闻,温盟主身边有能人,过目不忘,且极其擅长作画,一面之缘的人也能分毫不差画出来,李沽雪想一想从前见过的荣五画像,叹一口气,原来是旧相识。
楼中温钰目光沉沉望向前庭桥廊上,摆好三只茶盏。
待得人进来,扶风面上魂不守舍惊慌无比,温钰示意他坐,他牵线木偶似的坐下。坐定他才想,今日不是说有重要的客人上门么?难道就是…?他抬起眼,堂中昔日师兄弟或坐或站围成一片,而案后头的男人神色如常,甚至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石火如炸,朝露如晞,扶风忽然明白过来,他面无血色:“盟主你…知道?”
温钰没答他,只对李沽雪道:“代掌殿,说说罢,我白玉楼可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啊?你们的人在我身边潜伏经年,想干什么?”
一旁枕鹤手上茶盏哐当一声掼在案上,黑着脸道:“好一个下马威,白玉楼的待客之道今日算是领教了!”
四周无名卫俱向前踏出一步。
“哎,”李沽雪作势拦一拦,似笑非笑,“都消消气。只看温盟主如今还好端端地喝茶,便知我们并无恶意。”
扶风浑身发抖,颤声问:“盟主,你何时知道的?”
温钰依旧没理他,笑起来:“那倒要多谢无名殿留在下一条命。”
李沽雪自袖中摸出一物,是燃剩的一截迷烟,正是梦未央,他将燃尽的烟筒往案上一撂:“既是要谢,白玉楼礼仪未免匪夷所思,温盟主便是如此致谢的么?”
温钰一时间噎住,他们家烟筒自从裴玉露完璧归赵之后就改了制式,去掉了底部刻字,因此又没写名字,烟筒谁家造不得,就你李沽雪知道的多是吧,就你认得这是白玉楼之物是吧,呵呵,流氓行径。
流氓李沽雪一抬手:“温盟主是爽快人,你不必否认这枚迷烟,我也不否认往白玉楼安插眼线,今日咱们开诚布公聊一聊。”
温钰面无表情。
不一时诸事谈毕,李沽雪带着枕鹤告辞,出得楼来枕鹤道:“雷声大雨点小,会不会太轻。”
李沽雪一扫跟在后头的无名卫,这些人他挑得很有讲究,都是地字阁的,都是得韩顷信任的人,今日这戏想必能一板一眼传到韩顷跟前。故意放开声量道:“掌殿书房,里头是些什么自不必我说,无论我出手轻重,咱们挨罚是一定的。只是瞧着陛下的面子我也不好做主,一切还是等掌殿回来,如今只能稍加敲打慢慢周旋,看看白玉楼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