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页

“他认的牡丹,”温钰道,“他认的百花之王,他想护的人并不是天子。”

温镜忡愣,温钰又道:“你道楚家为何忽然举兵?韩顷今年年初从幽州回来,可是没闲着。他处处下暗棋,我看他部署监视兴平侯的指令,监视到什么不论,目的就是叫兴平侯发觉无名殿在监视他。韩顷还命人搜罗兴平侯贪纳军饷的凭证,也是做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的就是弄得兵部人人自危,兴平侯在兵部经营多年,少不得有他的党羽被惊动。”

温钰感叹:“无名殿,天子私兵,你成日被无名殿盯着你害不害怕?无名殿在挑你的错你害不害怕?你会不会疑心这些都是皇帝的意思?再加上皇帝的确一直在搁置九皇子的赐婚,兴平侯会不会想,皇帝这是要收拾我家啊!加之白谋任叫咱们逮了起来,一时连个拿主意的主心骨也无,慌乱之下只有兵行险着。我瞧着,他简直是被韩顷逼反的。”

温钰又把当年多罗欢喜宗的事从头讲一遍,末了总结道:“这桩桩件件,韩顷如今是如何对付楚家,当年便是如何对付温家,一般无二的处心积虑。咱们韩掌殿哪是忠于君上,他是忠于皇后和郦王,但有威胁到郦王将来登基的,都是个死。”

温镜思索道:“九皇子都十五了,韩顷为何等到现在才动手?我怎么出生开始就命运多舛半死不活?”

温钰笑起来:“你别心里不平衡,如今楚家是什么底子,当年温家是什么底子。就我爹,当年若真有反心,退可振臂一呼据居庸立守幽州,进可一声令下率温家军入关,半月之内就能打到洛阳。楚家呢?一座九嶂寨还得皇帝抽私房钱贴补帮衬。大约是这回打靺鞨楚家染指兵权,云皇后实在坐不住,这才出手收拾。”

…那倒是。九嶂寨,这么一提温镜又想起来,韩顷对付楚家一定不是皇帝的主意,皇帝还想着给九皇子搞兵营造火铳呢,怎么可能想把他母妃家里打成反贼。

接着温镜思考,这事,李沽雪…肯定不知道,李沽雪一直认为他师父是头号大忠臣。

温镜:“韩顷是皇后党羽,这事能由我告诉李沽雪么?”慢慢透给他。鹰爪本就不好听,结果你还不是皇帝鹰爪,你是外戚的,李沽雪满脑子忠君,一时间恐怕很难接受。

谁知温钰干脆道:“行。”

温镜错愕:“行?”这么轻易?

“你真行,”温钰冷笑,“已知韩顷知道你的身世,甚至动过手想杀你,又知韩顷效力云氏,而云碧薇是云氏嫡脉,她约见你你不忧心,不担心是鸿门宴,倒是担心那个姓李的。”

温钰冷哼:“我这是给谁养的好弟弟。”

第252章 二百五十二·断魂应逐素云轻

温镜:“我…”

温钰眼睛半阖懒得看他:“你什么?”

他找补道:“…那晚之后韩顷一直没再动作,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下过保,现在也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我见云碧薇应当无甚大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温钰烦得不想理他,看他那个欲说还休的样子不耐烦得很,遂打发道:“既然是无名殿拜白玉盟,那我便亲自见他。这事你别管,你若有闲工夫不如去陪你姐姐查医书古籍,琢磨琢磨你身上的十日连生散。”

温镜心说靠琢磨就能解么?那他一定日夜琢磨。再说十日连生散,十日十日,药力本该如此凶猛,但他别说十日,十年二十年也过来了。想来是这毒由宫人传给母亲再由母亲传给他,又经过那个什么封息之术一搅合,在他脉中蛰伏温养,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他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谁又说得清。

待温镜上楼,温钰立刻给李沽雪回信,约他三日后过府一叙,又目光沉沉发了好一会子的呆,不知在想什么。

温镜上了楼在榻上躺下,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韩顷,为什么效忠云氏?难道皇后给的权势能比皇帝大么?他不知道。他不懂他们这些一头扎进权力漩涡的人。他闭上眼睛躺下,他很累了,浑身泛酸,想睡一觉,睡意很快笼罩了他。陷入酣梦之前,他想念起昨天夜里的怀抱,以及陷落其中时温暖安心的感觉,他希望那个人不要变成这样。

一座里坊之隔李沽雪正在听昨儿守夜的弟兄说当时的情形:“代掌殿,咱们兄弟夜间值守绝无惰怠,且按说咱们楼里长年搁着珊瑚石,寻常毒烟不可能起效。”

昨夜就是楼中无名卫中迷烟才会失窃,而珊瑚石乃一种东海里的活物,吐纳间可吸食市面上绝大部分毒物毒烟,是吴记据守的一个机关,李沽雪却不置可否:“全依仗珊瑚石要咱们做什么?可见是懈怠,如何辨别防治各色毒物的手段忘了个干净。”他面上有些笑影,眼中却绝无欣喜之意,“是不是有日子没去拘刑司,家里的规矩都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