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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温镜不苟言笑:“送错了人,给盟主送去。”

秦平嶂直愣愣道:“没送错啊,箫序姑娘的贴身侍女再三嘱咐,说一定要递到二公子手上——”

话没说完秦平嶂就叫自家二公子给轰了出去,二公子脸上还可疑地有些不自在。李沽雪看着那张犹带着香气的请帖,心想你结识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家里摆的,都是什么人。那个叫什么盈的又来续两回茶,温镜都错开视线看都没看一眼,可他越不看李沽雪越觉得古怪,只看他对杜绡、折烟等人是什么样的和颜悦色,怎么偏偏对这位不假辞色?

还有握盈这名字,盈盈一握,总有一股不可言说的狎昵意味。

李沽雪假称放水离席,在廊上堵到了这个姿容出色的握盈,他冷着脸道:“你怎来的此处?”

握盈每日里跟着折烟慢慢学书房的活计,如今字也识得些,跟着大娘学些岐黄也没人拦着,日子过得不知比在红师父手里逍遥多少,他牢牢记着二公子的恩情,也记着两人的秘密。即便面前这位大爷凶神恶煞一般,他也一句没有说错。

李沽雪返回棋案旁,很沉默,温镜也不说话,两人无声地又下一局。这局棋李沽雪攻势变得凌厉,杀伐果断,温镜没一时便节节败退,手上棋子往棋盅里撂回去,一面语气温软地问:“怎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

你。李沽雪掌中长剑煞气四溢,偏偏对面的人无知无觉地看着他,他终于没忍住又问一次:“那个握盈是什么人。”

温镜一惊,撇开眼睛有些心虚的模样,好似也知道自己有错。

??他这副样子…他竟然这幅样子!他要是理直气壮或者一脸淡然便罢了,只当你没这个心,君既无心我便休,李爷还能怎么,和着难过咽着委屈充面子罢了。但他居然心虚,代表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李沽雪瞬间大为光火,心想怎么,一面养着一个在身边,一面缠我喝茶下棋?

若不是我自己问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说?还是干脆不说?虽说两人早已不是那种关系,并没有什么羁绊可要求彼此守身,但李沽雪一时顾不上,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使他一脑门子官司,他冷声道:“你的人你不敢认?温镜,你是不是男人。”

温镜张张嘴,终于低着头道:“那日也是在清宵梦月楼,和朝与歌多饮了两杯,醒来时…你说的是,是我的人,因此我才将他赎出来。”

听他亲口认下,李沽雪当头棒喝,顿觉胸腔被挖出了一个硕大的窟窿一般空洞。随后又想到,是啊,白玉楼的二公子,又生这么一张脸,不知有多少人自荐枕席,这么多年,他不知有过多少人。

可你不是年年来胜业坊寻我么?你不是痴心不改么?

李沽雪垂眼看见案上的请帖,又是清宵梦月楼,在我面前装得乖,一张帖子也不敢接,背地里人已经养在了家里。他沉默半晌忽然抽走请帖:“箫序的请帖,二公子既不要我便代为收下了。”

温镜站起来,似乎手足无措,踟蹰片刻道:“你们无名殿不是不许狎妓么?到时你…你别…”

李沽雪气得发笑:“别什么?”

他快步出去,秦平嶂不知何时出现:“脸上铁青,握着剑指节发白,是气得狠。”

温镜垂着眼睛,没去管谁气不气只一颗一颗收拾残棋,镇定道:“去将他接了请帖的消息透出去。再告诉箫序,明日给吴记补三封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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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牡丹绣字系春衫,罗幕不知寒。素腕朱弦,新醅绿蚁,低唱最宜酣。

风动画屏帘照月,烛漏半烟含。笙歌漫去,一窗幽梦,越鸟向东南。

清宵梦月楼是个很妙的地方,箫序姑娘是个很妙的人,知情识趣,枕鹤拿着请帖来问李沽雪:“清宵梦月楼,又不是货真价实的楼子,至多是擦着边儿,回头掌殿即便知道也不会追究的。”

李沽雪横眉冷对,枕鹤悻悻,打消念头,预备去告诉兄弟们代掌殿黑脸啦,这请帖咱们还是拒了的好。忽然他又窜回来:“哎,眼下掌殿不在京中陛下也不在,不趁着这个档口找找乐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又不是你,你家里养几个掌殿也不说你,李代掌殿,你要体恤兄弟们啊。”

他嘴上嘿嘿嘿,李沽雪则听得心里吐血。他家里养的是徒有虚名,哪像温二公子养的名副其实。

枕鹤眼巴巴地又道:“再说还是你领头接的帖子。”

李沽雪不得已挥挥手:“去去去,去行了罢?把哥几个都叫上,我瞧你们收请帖一个比一个收得利索,酒水饭食结我账上。”

枕鹤大喜,一溜烟跑去传话。

箫序姑娘的琴会果然很雅,在清宵梦月楼旁的小湖畔置了十几张高台,入席的宾客首先看着绘有各位琴娘的画册,拿着这个选台子。不过这画册上画的不是琴娘芳容,而是琴的模样,一把把琴俱出自名家之手,然是哪位姑娘弹哪张琴你却不能得知,最后哪位客人登哪座高台见着了哪位抚琴人,全凭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