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嗯…也算是个前程吧。妹妹进去做妃子,儿子进去做太医,也算互相有个帮衬,兴平侯打得如意算盘。不过裴玉露这技艺,这性子,拘在宫中实在是…温镜道:“你并没有去做御侍医,是因为这个与令尊起了嫌隙么?”
“也不是,”裴玉露道,“我入了裴师的眼,身价自然不同。父亲赶着给我改姓,连族谱上都一齐改掉,又敦促我练武…去年咸阳摄武榜,其实他是想叫我争一争。就是这里起了分歧,我既领裴师的姓氏——连师姐都没有直接姓裴,裴师却允我入姓,我怎能违背他一直以来的行事,我自己绝不能揭榜。”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烦恼:“可是父亲不听我的劝告,一直在想办法拉拢仙医谷,跟裴师攀交情。”
那还挺烦的,裴玉露夹在中间一定难做。温镜叹息,也是可怜。温镜穿越过来明面上的爹娘也都已不在人世,亲爹如今看还在,但也从没有陪伴过他哪怕一天。裴玉露倒是双亲俱在,可是有还不如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人又絮絮说一晌,温镜明白了兴平侯对裴玉露有点像外人似的提防,也明白了楚贵妃对他的引诱,就是为了拴住他,就是传说中的你和我们不一条心。
“那他们给你安排了什么活儿?”他问裴玉露——肯定有活,不然明天打晕扔家里就好,根本不必告诉他。
裴玉露看着他:“正如你所言,他们需要一封矫诏,须我闯清心殿盗传国玉玺。”
温镜吸一口气:“兄弟,你责任重大啊。你打算怎么办?”
裴玉露眼睛一直看着温镜。温镜没有指责父亲野心私欲,也没有指责他悖德荒唐,只是啧啧道:你这事情难办哟,你怎么整?
“你说我该怎么办?”裴玉露轻声问。
温镜想一想,道:“你这环节一旦缺失这事就成不了,而造反兵败是要诛九族的,”血脉相连你又做不到一走了之袖手旁观,“你如果真的不想干,你只有想办法劝住你爹。”
室内一静,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折烟打着呵欠进来送了两盘点心,被温镜催出去补眠,他一步三点头地晃出去,座中又只剩下温裴两人,忽然两人同时开口:“时间不太够/有点急。”
两人对视笑一笑,按说之前曲江水榭一别很有些决裂的意思,可是这档口重聚倒不显生分。而后温镜严肃下来:“不好办。我原想你去将你表弟骗出来,以他作要挟逼你爹和你姑姑停手。但你说京畿营和禁军俱有布置,这就棘手,即便明天能扼箭于弦,保不齐他们中有人日后泄密,一样会东窗事发。”
裴玉露只听前半截就是一呆:“…劫持…皇子?”
温镜挥挥手:“这不否决了么。同理,搅黄七夕宴或是阻止皇帝出宫都不可行。你爹联络那些人手是亲自出面么?或可说有人陷害,假装以兴平侯的名义行事。不过这也要你爹配合,你说得通他么?”
裴玉露有点服气,老老实实道:“二公子,恐怕说不通。”
温镜抬眼凝视他,又反手在案上敲两下,忽然起身走到窗前。
白玉楼前一汪小池,水烟笼雾,朝阳薄溟。这朝阳的光,是不是照亮前路的那一束呢?温镜忽然道:“或者你就去将传国玉玺取来。你表弟不是传说很聪慧么?又有你看着,当皇帝应该不比如今这位差吧。”
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什么韩顷,温镜心想凭他和裴玉露的交情拿不下一个先朝余孽?甚至曲江行宫行事如果必要的话白玉楼可以帮忙,捞一个从龙之功,届时什么案子翻不得。
正在这时裴游风推门而入:“差很多。”裴师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裴玉露叫了声师父他也没理,盯着温镜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搁一搁,有些事谁下的旨就要谁收回,旁人谁来都不行。”
他这话,室内除了他自己其余三人都一脸懵,游簌簌和裴玉露是真听不懂,温镜则是没料到他知道的这么多。裴师一定和爹娘,不,如今看应是舅舅、舅母,裴师一定和他们有渊源,但温镜以为充其量是旧交,但目前看来裴师不仅对当年的事知之甚详,甚至连温镜想干什么都了如指掌。
温镜沉吟:“旁人都不行么?”
“不行,”裴游风今日格外峻厉,“你以为天子是一个身份,谁是这个身份可以不论。但其实天子也是一个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有他自己金口玉言承认自己的错处才算认错,旁人说他错都算不得数,他儿子也不算。”
他疾言厉色:“旁人替他认错总是招致议论,而但有一句议论,你记住,就不算洗清冤屈。”
温镜长眉皱起:“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议论总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