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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镜若有所思:“亲的?”

李沽雪肯定道:“亲的。”

温镜心想,云皇后是云碧薇的亲姑妈,那么郦王爷就是云碧薇的亲表弟,那么…此番这位碧薇仙子是来替表弟找新辅都的晦气?他又问:“仙医谷又是哪边的?”

…李沽雪心里一阵郁卒非常,不知道哪边的你就往家里领??还净说些…说些涉风月的话。他无言半晌才道:“哪边都不是,裴谷主若想保自家一个不沾凡尘的安宁,就哪边都不会是。”

这倒跟温镜预想的一致——无论仙医谷个别弟子有何动作,仙医谷明面儿上一定不会掺和党争。否则仙医谷在邓州边界离长安又不远,先天的一座理想兵寨,要是裴谷主脑子想不开瞎站队,那任谁都要怀疑他的仙医谷不是在看病而是在屯兵,就是豢养私募的匪寇,再易守难攻也迟早叫朝廷给填平。

也正因如此,温镜才敢放仙医谷的人进门,一是为他作证,他真的有病;二就是水至清则无鱼,谁也不见的,他在江湖上还怎么做人。

谁知又听李沽雪接着道:“仙医谷弟子有各地收来的弃婴孤幼,也有各家各派打着身子骨欠硬朗的旗号塞进去的子弟。裴师这位关门弟子是第二类,干脆舍弃凡尘跟师父的姓,自小在谷中清修。”

温镜似有所感:“那他生身父母家里姓什么?”

李沽雪定定看着他:“姓楚。”

姓楚,温镜一顿。好啊,姓楚好啊,当今最得宠的贵妃就姓楚,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可见姓楚果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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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姊妹弟兄皆列土,…《长恨歌》白居易

第186章 一百八十六·悠悠往事几差殊

云物凄清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咸阳东南一直连到城外近郊渭水河岸,咸阳宫、阿房宫、建章宫等等宫阙林立,虽然内里大都久无人居,残梁寥落,宫花寂寞,但是从温镜这座小楼里远远儿看去却不见颓唐,依旧地飞檐高阁巍峨崔嵯,可不正是风貌依稀的当年宫阙。

从前六国诸侯就在此地与秦王对峙,天下大势是休养生息还是民不聊生,诸侯们衣袖向着山河一挥,阴谋阳谋玄机暗含,掩在重楼叠嶂里便订下盟誓。

古人对待盟誓十分郑重,温镜是知道的。这里的人依旧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依旧相信每一个誓言都是与天和地的契约,这里孔雀依旧东南去,尾生依旧抱柱死,一生只许给一个人。

那么他和李沽雪曾经可也许下过什么誓言吗?谁知道呢,有也是没有,有些事温镜告诉自己不要去回忆。

可是有时候人的思绪并不听命于理智,李沽雪正在一一剖析如今两位皇子各自背后的江湖势力,温镜一面听着一面却有些走神。

“——相比于云氏在江湖上的地位,贵妃娘家确实不如,强弱比不过,亲疏同样比不过。因此楚家越发地卖力四处拉拢,这几年尤甚,”李沽雪沉吟着抬眼,却发现温镜似乎在走神,还是盯着他走神,便迟疑唤道,“…阿月?”

“嗯?”温镜回过神,眼睛聚焦在李沽雪注视他的眼睛里。李沽雪是背窗而坐,因此背着光,瞳孔里黑漆漆一片,温镜倒映的身影于是格外明晰。他看着李沽雪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鬼迷心窍一般问了一句,“你左肋第二节 的旧伤后来还犯过么。”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静,一人内心里是骤然惊醒后悔不迭:你乱发什么呆乱问什么话!一人内心里是记忆漫灌神魂剧震: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左肋第二节 的伤,那、那是他从前替他挨了荣五一掌留下的内伤,也正是因为这处伤,他们二人…他们二人…李沽雪无可抑制地惊讶,看向温镜,这般自上而下望去,震颤的长睫,冷意十足的眼,尖削的下颏儿,略带着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李沽雪怔然地想,今年是哪年?是刚从琉璃岛逃出来的那一年吗?若还在那一年…若只在那一年。

今夕何夕。

这日,百羽楼近旁的这座隐蔽小院,主楼窗上坐一名玄衣人,自天光大亮到暮色四合,他与主人默然相对,都未再发一言,直到借住此地的另一名客人叩响了门,李沽雪如梦方醒落荒而逃。

另一名客人是来替主人行晚间的针,一直到神医给行完针,温镜才忽然回过神。他问了云碧薇问了仙医谷,问了江湖上的种种,却忘了问庙堂。孟谨安又是怎么回事?他在咸福宫要的木料这项上作梗,是变向地在阻挠咸阳建辅都,那么便该是郦王一党。可郦王一党不就是云氏一党吗?那他当日为何那般惊骇,九嶂寨大当家死了,不就是他们云家人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