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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为了趣儿么。

心头一股热乎劲褪了一些,李沽雪终于开始理智思考。他望着一旁装酥酪的瓷盏心里一突,直觉有事细想却摸不着头绪,拔腿飞出水阁。

他在河边找到温镜的时候,温镜正收剑回鞘,身形凝滞,面对着河面不发一言。他身后一棵枯柳上赫然钉着一个人。真的是钉,一柄匕首横穿过那人的喉咙嵌入树干,只留了手柄突兀地支在外头,汩汩的血迹顺着手柄弯曲的凹槽淅淅沥沥地流下来。

饶是李沽雪见惯生死也是一凛,而后他看清温镜的脸。温镜的手很干净,也并没有如他计划的那样让采庸见血,因此他的剑也是干净的,没有血迹,纤尘不染,唯有他的左颊上沾了一滴血。

他凝立在寒冷的河风里,抬眼也看见李沽雪,脚步一颤,冰封的神情一点点崩溃,向李沽雪倒去。

李沽雪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第一次杀人的情形并没有比这个好多少。他接住温镜倾颓的身体,怜惜地替他抹去面颊上的血,吻在额角,他听见温镜呢喃道:“…回水阁,带我走。”

“好,我带你回家。”

第108章 一百零八·去乘长风别蓬莱

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再提过那一晚的玉带河,温氏医馆里每日几个大夫忙得热火朝天,温镜便去得少了,实在不够添乱的,家里他哥成日地往州府跑,简直快要在那儿安家,一来二去,水阁的日子竟然忙里偷闲地清净下来。

这日李沽雪站在外头檐下往池塘里扔石头玩儿,一边扔一边有时朝窗子里嬉皮笑脸道:“嘿!藕花乱点水,记十分,晚间可吃樱桃一对。”

温镜坐在窗子里没理他,只顺手将案上一只笔筒掷出去。温镜在翻着一本书,一本医书,准确的说是一本记录了许多偏门药材药理及药性的药谱,桐冷云过世的爹娘留下来的那本。

自那日后温镜没再见过桐冷云,但听钥娘说先前曲氏药铺允诺的药材依旧按时按量摆到了温氏医馆案上,当然如今要改称桐氏药铺了。不仅如此,曲诚新丧,许多扯得上扯不上的宗族亲戚忽然冒了头,温镜听说桐冷云干净利落收拢了城里城外诸多生意,因她不愿用先前曲诚任用的那些掌柜、管事,索性带着所有账本找上钥娘,请她助自己一臂之力。

为表心迹,桐冷云说她最宝贵的不是那些买卖,而是两本书册,一本是爹娘所留一本是亡女所留,现将先代几辈人心血荟萃的手书药谱赠给钥娘。

钥娘近日不得空翻书,这书就便宜了温镜。他发现这本药谱倒有趣,上头不仅写了什么药附了画,还写了桐冷云的爹娘以及再往上的祖辈一些趣事。就是不仅写了药材,还写了是在何地、何种机缘之下发现的这些药材,温镜就当游记在看。

可有人却不许他专心看书。

李沽雪提溜着那只无辜受累的笔筒进来,水阁里暖意熏人,与外头冰封似的天简直两个世界,也因此,温镜并没有裹得很严实。

北人着履,南人着屐,他歪在榻上看书,足上蹬着一双木屐,身上只着一件单层的直裁袍子,李沽雪搁了笔筒,坐在一旁手上捻住他的衣裳带子把玩,玩了半晌忽然道:“豫州盛产双丝绫,该叫他们送些来。”

温镜眼睛从书页上滑过:“那么老远买几匹布啊,”随即他“哦”一声,“忘了,你家是那边的。”

嗯…李沽雪一窒,想起来从前信口胡诌自称是荥阳郡人。其实倒也不算完全胡诌,他是师父在荥阳任上捡的来着,想来父母亲家里确实应当是当地人。他避而不谈,只道:“双丝绫好啊,光滑柔韧,又不花俏,你应当喜欢。”

温镜还在看桐家某位先祖写的一味吴茱萸,说这药医家往往只用核果和根茎,却忘了吴茱萸的花蕊,实实暴殄天物。而后不知又是哪位祖辈,在一旁义正言辞批注说吴茱萸花药性太烈,入药就是罔顾人命,谁敢用谁不如自己先去见祖师爷。

这家人,倒有趣,他漫不经心道:“有多滑?”

下一秒有个人覆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呼气悄声说一句什么,依稀是告诉他双丝绫有多滑。温镜撑着书的手一顿,随即他嘴角一抿撂下书册,展开腰背伸一个懒腰:“去吧,自己打水,我在里间等你。”

李爷一愣,而后手脚利落飞快地把自己拾掇干净推开里间的双槽门。他这时倒不再急,施施然掀开帷幔,发间还有些水珠,便赤着上身坐在塌边慢条斯理地擦头发,温镜也不催他,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

忽然一只未着足衣光赤的脚踩在李沽雪那处。李沽雪将一把捉了,笑道:“往哪儿踩?让不让爷好好脱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