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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曲诚不被问罪,阿月是不是会很失望?

李沽雪心里第一是差事,其余的便只有他的阿月,忘了有一人会比他和阿月更加失望。

或者说是绝望。

曲府正宅内曲夫人今日已经奉了晨起第五道茶,上首坐着的正是鹤发华服的老夫人,曲夫人双手举过头顶托盘上的茶盏却不得老夫人青眼。

不仅青眼没得着,还得着了冷眼,老夫人冷冷看着茶托和举茶托的人,不咸不淡道:“酸枣蜜茶惯是小孩儿们爱喝的,你呈到我跟前做什么?我刚用了早膳你就叫我喝这个,是想催着我再用些好撑死我?”

老年人身上丰腴,老夫人的脸上叫横肉撑得皱纹比同龄人少许多,倒是慈眉善目的长相,只是她言语却十分不中听,眼神是则十足的嫌弃。若仔细看的话,竟还有一丝快意。

一屋子的丫鬟仆妇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的曲夫人也不替自己分辨,细细道:“母亲说的是,我再烹来。”

曲老夫人看她那样子实在不顺眼:“也不必去耳房,来人,将茶案抬上来,免得你偷闲躲懒。”曲夫人顺从称是,老夫人看她那副样子,捏扁搓圆也不与你发作,说是顺从却比作色顶嘴还令人如鲠在喉。

这就是从前她儿子做学徒时心心念念的东家小姐。

她早就说,这般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单枝女儿心都大,不会跟他们母子一条心。虽说现如今“东家”没人了,她儿子成了东家,但她瞧见这媳妇就想起从前卑躬屈膝处处陪笑脸的日子。

因此曲府的人都知道,夫人在老夫人跟前不得脸,从前娘子在时面上总还过得去,如今小娘子去了,夫人动辄得咎,时不时就要挨上一顿打骂。前一阵子甚至手握粗的门栓直接敲在小腿上,又不许延医,也不知道里头骨头断了没有。

其实,老夫人心想,其实细论起来她这位儿媳倒没心大,但一味逆来顺受,闷葫芦也似,既无趣又总叫人疑心是不是憋了什么坏水。老夫人手里帕子一紧,她早就打定主意,自己的孙子孙女要好好教养,绝不能教得像这般一巴掌打不出个屁来,须得跟自己亲近,还须得聪慧伶俐,说出来的话儿没一句不讨人喜欢,将来才能在婆家如鱼得水,趁早弄权掌家,好与娘家互通有无不是。

唉,可惜了。

她想起曲梨心中更气不顺,刺道:“我瞧你是不是日夜思念阿梨,奉杯茶都出岔子。实在不行趁着还没到下葬的日子,你搬去后院和她作伴罢了,没得整日做些副魂不守舍腔调。阿梨只是你闺女,不是我亲孙女了?”

曲夫人诺诺伏在地上赔罪,她的小腿钻心的疼,茶盏被掷在地上,碎瓷飞溅,几片碎屑蹦上她的手背,当即炸开几点血花。

她看着那点点血迹心想,我女儿死了,你儿子也活不久。

第103章 一百零三·有是有非还有虑

李沽雪回到水阁一时没寻着人,却原来在膳房。李沽雪靠在门上往里看,那侧脸安静又专注,身影修长又——那么高一个人,凑近火塘灶,身后就擦着一只点着火的釜子,手足屈在一处,委委屈屈的,修长的身形便显得有些可人疼。

李沽雪仿佛是叫天上掉了馅饼砸晕,他想,阿月这是在做什么?还会两手?给爷洗手作羹汤?

事实证明爷高兴得太早,温镜是想亲自下厨做点吃的,却不是做给李沽雪,而是做给他们家医馆,做给钥娘和锐哥儿。

从前他和锐哥儿被罚抄书或是罚跑,温钰是个狠得下心的,等闲罚跑就是叫跑去城外观音山上法源寺后院采一颗松子,没大半天回不来,都是钥娘悄摸在半道上给塞点吃的,或是偷偷在窗子底下搁一只提梁食盒,凛冬夜里给热一碗烫烫的蒸鲂稻饭,盛夏的天给备一碗清清的莲叶冷淘。

如今总该是他这做兄弟的表表心意啦。

他也确实是委委屈屈,按说汤饼不就面条么,搁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怎的就这么难呢,真踏马委屈。他一偏头,就看见李沽雪杵在门口望着他,样子呆呆的,好像梦游,还是个做着美梦的梦游,他清清嗓子:“看什么?”

李沽雪回过神,神情有些诡异的上头:“做什么呢?”

温镜若无其事将揉作一团的面糊往旁边一拢:“没什么。”

李沽雪一呆,嗯?没什么?我吃的呢?温镜却已将膳房交还给专业人士,交代了两样吃食,预备一会儿带着去医馆。

没办法他自己来的话估摸着医馆是吃不上午膳的,只能吃上晚膳。他站在阶下冲还在发呆的李沽雪道:“你——”他再一看膳房里忙忙碌碌的几个身影,遂拉着李沽雪到僻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