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傅岳舟、苦别三人被铁链桎梏,驰援不得,能来相助的只有——
只有李沽雪。
可是,画面仿佛被一帧一帧拉慢,温镜错愕地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心想,可是李沽雪不是被几个不要命的白衣僧人拦住了吗?
粗粗一数五六人之众,皆是浑然不畏死的打法,拼着手腕被斩也要往李沽雪身上招呼,又怎会容他脱身?怎会容许他飞身而来替自己挡了荣五一掌呢?
第87章 八十七·霜浓雪暗知何在
李沽雪原本被左右两队人马缠得心烦,武功高强没甚可怕,强中自有强中手,心烦就心烦在这帮人如同打不死的蟑螂。有一白衣僧人右手小臂被李沽雪斩得直可见骨,即便这样那人竟也肉身扑来死死箍住李沽雪的手臂。
但他一定要挣脱,必须挣脱。温镜遇险他飞身赶到,却不是飞,确切地说是撞,是两只手都拖着束缚,当胸撞开荣五的一掌。
荣五赖好也是二十来年的功力,岂是说笑,想想他功力最弱时拍在折烟身上的一掌,到现在还没好利索,更何况是如今日这势在必得的全力一击,李沽雪当即嘴唇一抿,一线鲜红漫出来,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甲板。
温镜接住他,李沽雪勉强笑道:“不碍事。”温镜看一眼他嘴角的血迹,腾空而起足尖发力,在缠着他的几个白衣僧人天灵盖上踢过,劲力十足,分毫没有留力,几人立时颅开血绽再无战力,随后温镜一把抢过李沽雪手里的剑朝荣五攻去。
李沽雪忍住两声闷咳,想说你右肩上的伤要小心,却没说出来,温镜已悍然连削十余剑,剑光密不透风一张网似的逼近荣五,而不管手上剑招再疾,他都牢牢将李沽雪护在怀中。
他这一式,李沽雪看出乃是他们家的绝学春水落天,一式七十二招,既要求兵刃出得快,又要求内力源源不歇,是耗费极大的一套杀招,从前一同练剑他也只见过温偕月走过半套,说是未曾习得熟练。
如今想是练熟了么,李沽雪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温镜当日说未习得熟练,也不是诓人,春水落天本就是《春山诀》最高一重才合练的招式,温镜去琢磨本就十分勉强。今日他却将这招式在手上使了个全乎,他无视自己痛到麻木的右肩,几乎祭出毕生所学,桃花春水连天浮,七十二黛吹落天外如青沤。
傅岳舟和苦别终于腾出手来援,两人合力将铁链一绕一扣,荣五被温镜的剑所困,终于没躲过铁链,被拦腰套住掼在甲板转盘上,才终于伏诛。
温镜抢过去将李沽雪放平,伸手想擦一擦他唇角的鲜血,但手在袖中颤抖片刻,最终却连李沽雪的脸颊都没碰到。这时苦别方丈抢上来看,说了句什么,声音听在温镜耳中嗡嗡的,温镜想起苦别会疗内伤,连忙让开,他心中迷茫片刻,盯着李沽雪紧密的双眼看了又看,豁地站起身。
荣五被绑着手足依然不安生,口中嘶吼不止,简直不似人声,一面低声咒骂一面狂怒地四下挣扎,面上阴毒至极,温镜走过去冷眼看他,道:“他不是吃里扒外,他原本就是外人。”
付听徐大约是没见过他如此森然的神情,一时也不敢细问,便道:“那留着他做什么?不如扔下去喂鱼。”
温镜缓缓摇头,道:“是我疏忽,未道明个中原委,老付,他是个傀儡。”
“啊??”付听徐一直没正形的身体猛然一直,伸手就朝荣五脑后风府、玉枕两个穴位摸去,“是我们三途殿的傀儡?霞儿那丫头做的?”
温镜默然。正是因为出自霞儿之手,他再三犹豫才没有将荣五的事情悉数抖露出来,没想到铸成大错。温镜盯着荣五深吸一口气:“先留着。”
付听徐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沉思道:“也可以,我先将他后脑封住——”
就什么他还没说完,因为荣五这时猛地一挣动连着铁索一阵叮呤咣啷,嘴里嘶哑道:“你敢!温二!你杀了我啊!你有种就杀了我!”
付听徐一巴掌往他胸前扎了一根针,他终于安生下来。
温镜不想再废话,这时名粗布海青的正经僧人从船舱出来,与苦别禀报一二,苦别便道:“我徒一直在下头看着橹舱,现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温镜一颔首,这才想起底下还有几十人,他又犹豫一瞬,终究没敢问李沽雪的伤,只目送苦别指挥着几个小和尚将李沽雪移进舱内。
倒是付听徐,在一旁扯他的袖子惭愧道:“我家出来的傀儡,我竟没认出来,也是霞儿学艺不精,险些伤了你,实在对不住,咳咳,那个李兄!李兄真乃仗义!”
温镜摇头,没认出来只能是因为在这岛上的荣五已经不再是傀儡,而这实在也怪不到霞儿头上,不过他心里一动:“老付,我曾看见霞儿姑娘给人疗胸腹间的内伤,断了的肋骨也能顷刻间接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