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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温镜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起来,再去看玉梅,即便能醒,意思是人还不一定能醒。

醒不过来,又不是睡美人,那他,那他还是要死了啊。

温镜呆立当场,他当然知道这世界大眼一瞧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酷得飞起,实际上可不是人命如草芥。

他也见过死亡,劫杀傅岳舟的黑衣人就在他面前死了一个,几个黑衣人在死之前杀了傅岳舟好几个随行的,尸身他也亲眼看见,一路逃到金陵也没少死人,但,他目光垂向榻上之人,这还是个幼崽啊,搁他们那儿上初中了么?

他慢慢开口问李沽雪:“他在逃荣五在追,你去过关押这群孩子的石室,他逃的方向是他们那座石室么?”

李沽雪拍拍手站起身:“不是,他向咱们这个方向跑来,若我没记错,这个方向只有咱们这排几间石室和大殿。”

嗯,所以玉梅应该是自他们房中出去就见到荣五,他既然求救就必然要引着荣五往关人的地方去,可没过一刻他却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回来,为何呢?温镜猜测,玉梅应该就是半道上发觉自家郎主没想着救他们,反而想杀他们,因此才要逃。

他没练过武功,又身负重伤,走投无路之下很难说他为什么朝这边逃来。

或许是慌不择路,或许是实在没有办法想着再来向温李二人求救,又或许只是本能。危险来临,灭顶之灾,生死面前他本能地将荣五带离了关着他的同伴的地方。蝼蚁尚且偷生,他刚刚却说“我的伤不治也罢”,温镜想起玉梅初次闯进来的情形,他说小人死不足惜,可襁褓之中尚有弟弟妹妹。

有的人从自报家门开始就没一句真话,而有的人从头到尾见面第一句就是真话。

原来不是装腔作势,不是博取同情,而是真的作这般想。他挨了荣五一掌犹自要忍着痛挣扎着要逃,却不是为自己而逃。温镜低声自言自语:“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沉默片刻他眼睛一抬,往床榻一侧的妆奁案上一闪,不动声色挪过去摸了一物背在手中。嘴上问:“这里只能躲得一时,接下来怎么办?”

手上却摸索着扣住掌中之物,细细摩挲起来。

李沽雪没察觉,只是摇头:“阿月,我知道你想救这孩子,可我说句实话,这个地方咱们二人全身而退尚没有十足的把握。”

温镜听了也只是点头,其实昨儿晚上他就多少听出来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救人,而李沽雪则明显前前后后思虑得更周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去思虑,会去权衡,只有当他心中并没有一个很坚定、很强烈的意愿的时候。

李沽雪并不很想救人。

这也是应该的,温镜一面背着手摸索一面想,萍水相逢谁也没义务一定要做好人。忽然温镜拇指尖触摸到一道极细的凹槽,他用力一按,便有什么东西倾泻到了他手掌心中,是一种凉凉的、有些类似湿意的触感,他手指一捻,是一小撮细细的粉末。

正是他要找的,他暗暗鼓捣半天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昨日荣五的那枚白玉扳指,倒在掌中的也不是别的,应当正是荣五的魅香。

李沽雪见温镜没有异议,正待往下劝说先行离开这里,温镜却攸地冲他一掌扬来!他第一反应自然是闪躲,可他躲开了温镜的手掌却没躲开掌中的粉末,李沽雪只觉鼻尖香气萦绕,眼前瞬间一刹白雾蒙蒙。

“你——”李沽雪再睁开眼看,就看到温镜默默戴起面巾,一步上来架住了他。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温镜暗算他,他立刻闭气,有些莫名似曾相识的、讨人厌的香气却还是钻入了他的鼻腔,接着麻软之感席卷他的全身。

等到温镜轻手轻脚将他靠在榻上的软枕,李沽雪已经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指头动不了,却不妨碍李爷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这股火气在他看清楚李沽雪手上的白玉扳指时达到了顶峰。火气,还有些不祥的预感直焚遍李沽雪的五脏六腑,他冷声问:“你用荣五的魅香?你用荣五的魅香对付我?”

温镜没接茬,只是帮他将粘在面颊和衣襟上的粉末拭去,又给他调了调靠枕,尽可能地给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对上他怒气满盛的眼睛,不闪不避问道:“李沽雪,你有没有表字?”

李沽雪一面尝试运功一面冷道:“没有。”

“好。”温镜也不计较,在榻边坐下。

下一刻李沽雪发觉他的怒气再也凝聚不起来,因为温镜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李沽雪的手是一双练剑的手,是一双行走江湖的手,不白皙也不柔嫩,手掌坚实手指修长,掌心是经年风霜磨成的茧,温镜食指在他这茧子上一划,平静道:“沽雪,这药你说在你身上就是手脚麻上一刻钟,一刻钟后你就想办法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