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中一日不如一日…”
“…咱们的人,说失踪就失踪,连尸首都找不到…再有你还不知道罢?他正攒人要治你父亲的罪,到时候咱们楚家一个也活不了!”
裴玉露还是摇头,她美目一转,挽一挽鬓边的发,颤着双睫怔怔流下两行泪:“昭阳昨夜秋风来…夜夜数风声,这样的日子我真的不愿再过,小露儿,你帮帮我,求你了玉露,求你帮帮我。”
她这样…裴玉露心里不忍,可是这事、这事真的——
忽然赤霞珠连盘带案翻倒在地,裴玉露登时手足被定住般无措,她、她的手,犹沾着葡萄汁子的手…除却自己一辈子没人碰过的地方被轻巧把住,楚流萤在他耳边低吟,声音蛊惑无比:“你不是一直想…”
裴玉露仰起头,既欢愉又痛苦。
推开她的时候裴玉露自己都没想到,他掣住她细瘦的手腕一个劲摇头,她人还半倚在他怀里,呆了片刻,又开始看着他垂泪。那双烟雨朦胧的眼,那双魂牵梦萦的眼,裴玉露忽然不敢再看,跌跌撞撞逃出披香殿。
裴玉露隐去其中具体时间地点大致讲完,安静下来。
当时殿外空无一人,他立在阶下,听到殿中传出呜咽的哭声,当时他望一望半圆的月也落下泪来。推开了又如何,心里终究是…
要帮她么。
这么多年,为人子为人臣他俱是有愧,仙医谷好景如梦他也没有留恋,只因她在宫中。纲理伦常,君臣礼仪,是否终究抵不过她的展颜。
玉露生秋阶,流萤随百草,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
忽听温镜清亮又疑惑的声音响起:“怎么说,之前那十好几年你都没碰过她啊?”
裴玉露连连摆手:“她、咳咳,她是皇帝的…她到底是我的血亲,我…”
她她她我我我了半天,温镜问道:“你也知道你俩是血亲,那你大晚上的进宫是?”
裴玉露讷讷道:“她早些年熬坏了身子,先前也提到,她孕时误食过红花,伤了根基,那时我已进仙医谷,便有时进来替她施针调理。”
…一定要晚上进去调吗?你们楚家人是什么,要趁着晚上吸收月光精华吗?温镜目光诡异,裴玉露狼狈地替她找补:“她一个人寂寞,召我去聊一聊。真的,披香殿你没去过,不知道有多广阔多冷清,夜间眨一眨眼恨不得都有回声…”
“所以每次都是你姑姑召你进去?”温镜打断他问道。
“是。”裴玉露无奈承认。
温镜眼中一派落拓坦荡,明言相问:“你知道你俩是血亲,她不知道吗?你今年多大了,寻常这个年纪孩子都几岁,这么一个成年异性晚辈,她整日晚上叫你进宫合适吗?”
裴玉露良久无言,其实到这地步他也明白…他闭一闭眼,脑海中闪过她倾身靠过来的身影,长发垂在柔美的脸侧,形如鬼魅。那时他心中升起泼天的惊骇,自己的这点心思她、她…只怕早就知晓。
那么,她从来似有若无的、亲昵的、在边界反复划过的言行…又是什么意思呢。明明知道,明明不可能。
裴玉露形神俱颓,终于道:“他们要在曲江池行事…就在明日。”
温镜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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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昭阳昨夜秋风来,…《月宫词》杨巨源
玉露生秋衣,流萤飞百草,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拟古十二首·其八》李白
第237章 二百三十七·霓裳惊破出宫门
“明天?七夕?”
裴玉露点点头:“正是,宫中不好动手,她向陛下进言说七夕宴设在曲江行宫,很顺利,陛下今年一直想游幸曲江。据她所说京畿营和禁军十六卫俱已有人响应,其余多是袭爵吃饷的废物,整件事应当…万无一失。”
一时间温镜心中疑问丛生,他整理一下思路首先问:“明天就动手,今晚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