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朝廷党争,两方都是牺牲品,可到了最后,只有皇帝坐收渔翁之利,看着两家自相残杀。看着昔日宁国公府,长公主府,谢家乃至于武陵侯府,成了一盘散沙。
同样都是丧父丧母,赵泠活得像个太阳,可谢明仪却藏在阴暗中,当个搅弄风云的权臣。
“就这样吧,赵泠,你我莫再纠缠下去了,和离罢。”
谢明仪捏着绞痛的额角,“但你必须把阿瑶还给我,她是谢家的人,怎可待在你身边为奴为婢。”
“那万一她不是你妹妹呢?你想如何,杀了她?”赵泠皱眉,为难道:“她不能受刺激,否则脾气一上来,我也管不住她。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谢明仪自然是没忘,因此才更加头痛。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姑且认为她是谢明玉,还未来得及抱头痛哭,竟然恨上他了,几次三番刀刃相见。实在让人心寒。
可他又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妹妹,在仇家女儿身边为奴为婢,即便赵泠当年出手相助,是个救命恩情,可同上一辈的恩怨相比。这点情分实在是无关紧要。
于是,他偏头痛似的,捏着绞痛的额角,袖口处的青竹纹路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动。早些时候跳下池塘救人,弄湿了衣裳,亲自送赵玉致回府后,便回了谢府换衣服,正好碰上隽娘翻出了那枚荷包。因此,发梢还微微湿着。
天色渐昏,晚风一吹,多少有些凉意,周围又荒凉,离官道颇近,两边野草疯长,实在是萧瑟。赵泠坐在树桩上,双手发寒,忍不住搓了搓。
她体虚,受不得半点寒气,初时还能忍,久了骨头闷闷的疼,但她也不说,缓了缓,才同谢明仪道:“你看,咱们两个也不一定见面就要吵架,先冷静冷静,我跟你分析一下。”
谢明仪道:“谁想跟你吵架。”他说了这句,抬眸望她,见她唇角发白,忽然想起大夫说,郡主见不得风的,于是下意识要脱了衣服给她穿。
赵泠却已经缓缓道来:“首先,阿瑶到底是不是谢明玉,这一点有待考究。若她是,那我肯定尊重她的意见,她要认祖归宗,我绝不阻拦。她若不肯认你,那她还归我长公主府,我愿意养她一辈子。”
谢明仪道:“只要她是谢明玉,必须要认祖归宗,以慰我爹娘在天之灵。怎可让她继续待在你那里为奴为婢,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他已经解开了细带,捏着衣角,暗暗揣摩要不要给赵泠披上。
赵泠恼了,直言道:“你要是再打岔,那我就不说了!”
余光瞥见他在脱衣服,又紧接着补了一句,“衣服穿好!君子正衣冠,这句话你没听说过么?出门在外,在姑娘家面前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谢明仪:“……”
他就不该解这细带,不该存了脱衣服给她穿的心思,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赵泠见他老实了,这才继续道:“若她不是谢明玉,那就更好办了。你我和离,我带着她走,这荷包也还给你。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问一问她,打听一番你妹妹的下落,便算是我仁至义尽了。”
谢明仪眸色极沉,蹙眉道:“你记性有这么差么,当年打哪儿捡到她的,你都不记得了?你当年从何处回京,你也不知?”
“我!”赵泠忽然哑然,愣了一下,她记性并不差,可就单单对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印象很模糊。仿佛被人从中间挖掉了一大块,该忘不该忘的,通通忘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萧子安也只说是出门游山玩水了。
“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有空就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连亲生妹妹都认不出来,你的眼神有这么差么?”
谢明仪被她反将一军,有些吃瘪。倒不是他眼神差,他比谢明玉大了十多岁,年少出门游学,她也才几岁,即便逢年过节回府,也待不了几天。
况且一转眼便是七年,谢明玉当年才六岁,模样还没长开,十分柔弱,会说话,和阿瑶简直判若两人。更何况,阿瑶虽然模样清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标志,可同谢大人及其夫人,半点也不像。
因此,谢明仪认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可却万不能被赵泠如此恶意中伤,于是冷笑道:“郡主记性差,本官眼神不好,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泠双臂环着膝,嗤笑了一声:“无赖。”
谢明仪起身,轻轻拂了一把衣袖,腰上的白玉扣熠熠生辉,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明亮,他声音很轻,像是被夜色压住一般。
“元嘉郡主,在阿瑶的身份确定之前,我想我们还不能和离。”
“为什么?你不是看见我就烦么?你赶紧跟我和离,你我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