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他都能闻见,想必师父更是难以忍受。果然,听到檀阳子低声咳了两下。
绿衣女子推开了走廊尽头一间挂着“归浣”小匾的房间。屋里点了浓浓的熏香,但还是能嗅得到那种微妙的臭味。
除此之外,倒是一间布置得十分素雅的绣房。而且看起来十分宽敞,倒像是头牌花魁的房间。
不过包括镜子在内,所有会反光的东西都被布盖住了,不知是为什么。
绿衣女子请他们坐下,娴熟地斟了两杯茶,双手递给他们。檀阳子也双手接过,放在面前。
绿衣女子微微一福身,道,“若道长真能驱鬼,还请道长救救我们!也救救乔姐姐!大恩大德奴家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檀阳子起身,还礼道,“姑娘不必多礼。贫道不请自来,自当竭尽所能。”
绿衣女子再抬起头来,一双凤目中已经蓄满了泪光,“奴家名唤碧诺,也曾是这细雨楼的花魁。”
颜非看着她美丽的双眼,点头道,“嗯,能看出来。只是现在怎么成了那位叫乐乔的花魁呢?”
绿衣女子犹豫了片刻,似乎横下了心一般,缓缓揭开了遮脸的面纱。
颜非和檀阳子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她的脸,从鼻子以下开始溃烂,连嘴在哪里都难以分辨。从模糊粘腻的皮肉之间,长出了许多大约有半个拇指那么大的、有着半透明的粘膜外壳的、卵一样的东西,在时不时地颤动着。
第75章 海棠镇 (4)
看到原本的一张如花面容竟然烂成这种令人作呕的样子, 怪不得之前请来的医生都会被吓跑。
颜非道,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被传染了什么瘟疫?”
碧诺鼻子下那一团模糊的血肉中拉出一条裂口,还有不少黏糊糊的血丝粘连着, 形貌甚为可怖,“大约是半个月之前开始的。一开始只是长出了一两个小脓包, 还以为是酒刺、面疮这样的东西, 也没有在意。只是楼里很多姐妹都开始长,大家都忙着调制玫瑰膏一类的东西来敷脸。可是几天过去了, 那些脓包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反而似乎还变大了些似的,铅粉也盖不住了。”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对镜理妆, 看到鼻子旁边那颗红彤彤冒着白尖的痘,心中十分烦躁。她莹白的皮肤一向保养得当, 怎么会长出这些东西?她于是伸出两根指头,用干净而修剪得宜的指甲掐在那脓包的左右两边, 向着中间轻轻一挤。
噗的一声,一股白而粘腻的东西爆发出来。
奇怪的是,明明看上去只是那么小的一颗痘, 那里面的脓却怎么也挤不干净,一直在一股一股地冒出来。她心中开始不安, 用手帕拭去堆在那小破口附近的脓血,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继续去挤。看着那一股股白色的东西不停被她从皮肤里挤出来, 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脓包周围的皮肤已经被她的指甲掐得发紫,她却还是停不下来。
终于, 最后一点点固体一般的脓根也被拔了出来,在她那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微微红肿的开口。
她松了口气,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脸做了多么野蛮的事。她赶忙拿出愈合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用一小块纱布盖住,然后通知鸨母今天不能见客了。
原本以为在药膏的镇静愈合效力下,第二天红肿应该就能消下去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起了床,解下纱布的瞬间,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那原本针尖大小的开口,现在已经变成了小指指甲盖大小,边缘红肿,洞里通红的血肉清晰可辨,还不停的有红中带黄的脓血溢出来。更可怕的是,伤口附近密密麻麻长了十好几个泛着白尖的脓痘,几乎像是被烫出了水泡一般,又疼又痒。
是疱疹吗?
可是从那伤口蔓延出来很多血丝一般的纹路,看起来竟像是感染了一般。
她慌忙用纱巾遮住面容,去找乐乔求救。可是不论她怎么敲门,乐乔都不理会她。
自从几天前乐乔忽然容光焕发风姿夺目地出现在大堂中,将一众男人迷得五迷三道之后,便重新搬回了暖芍阁,夺回了自己曾经的地位。可是乐乔也再也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除了到大堂中表演舞蹈,偶尔选中一两个幸运的男人,她不同任何姐妹往来,偶然间撞上的眼神,也另碧诺心中暗暗生寒。
那是一种陌生的,空洞到妖异的眼神。
见乐乔不开门,她只好低着头避着人,去找鸨母求救。鸨母一看也是大惊失色,但又不愿意外人知道当家花魁之一的容貌受损,于是只是将她的症状说给了镇上最好的大夫听。大夫开了药,内服外敷都有。鸨母让几个小丫头每天按时熬药,督促她换药,指望着能尽快痊愈。
只是没想到,其他姑娘脸上也接二连三长出了脓包,甚至比她更为严重,原本粉雕玉琢的脸蛋现在已经红肿一片,难以见人。有些女孩子手痒挤破了,也和碧诺一般开始溃烂,甚至恶化得比她还要快速,开始往身上蔓延。那些腐肉很快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酸臭味道,令人难以忍受。
很快,有几个恶化的最严重的姑娘,身上开始发生进一步的变形。有一名唤蕊朱的姑娘,某天忽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几个护院破门而入后,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慌忙又退了出去。只见蕊朱衣衫半褪,可是原本应该露出的白皙年轻的身体,却生满了一层一层簇拥在一起的脓疮,伤口间冒出了许多虫卵一般的东西,其中一些卵似乎已经破了,一种血红色的形貌很像蜘蛛的小虫在烂肉上爬来爬去。而最古怪的,是在她的腹部,那些腐肉增生长成了一只极细而扭曲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