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托上桌,瓷碗掀盖,哟,屋子里一刹那香气四溢。皇帝定睛一瞧,乐了。
一道常见的鸡蛋羹,金黄色的鸡蛋羹上撒着十分不常见的腌菜ròu末,酸香扑鼻。一道玉米窝窝头,窝窝头倒是挨着盘沿摆了一圈,盘子中间却是堆成一座小山的酸豇豆炒ròu粒,颗粒分明。一碗香菇鸡ròu粥,香菇与鸡ròu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热腾腾地冒着烟,怎么看怎么可口。
他食欲大振,唇角都弯了起来。昭阳替他摆好了碗筷,伺候着他用膳,见他眉眼舒展,心里也有些沾沾自喜。
她果然是个天生的好厨子,看她把皇帝伺候得多开心呐。不过皇帝也真是好满足,这些个家常小菜就能哄得他眉开眼笑。
德安可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这不,赶紧在旁添砖加瓦:“昭阳姑娘不愧是主子爷钦点随行南下的人,瞧瞧,这才多少日子呢,就把主子爷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小的好久没见主子爷吃得这样香甜了,这心里真真是开心呐。”
皇帝也挺开心的,食欲好了,心情也跟着好。他抬头看了看昭阳,注意到她穿的这杏色绣花长裙,眉眼温和地点点头:“姑娘家是该好生打扮打扮,出了宫没那么多规矩,没了宫服拘着,大可自在些。”
德安正在一旁偷笑呢,忽听皇帝侧头对他吩咐:“你去拿一副白玉镯子,就年初云南王送来的那对,赏给昭阳。”
昭阳一惊,不明就里地跪了下去:“小的谢皇上恩典,可这,这么贵重的物件,还请皇上莫要暴殄天物了!赏给小的,小的这是有福气拿也没福气戴呐。小的成日在灶房里烟熏火烤的,哪里敢把主子赐的珍宝拿去这么糟蹋?”
她还有点担心是不是皇帝通过她的好厨艺看到了她内在的美丽,一不小心就瞧上了她,那可真是叫人不安。
哪知道皇帝让她起来,只说:“那日你在集市上为了替朕买杨梅,将你母亲留给你的玉镯子都送了人。朕这些日子忙,也没工夫管这个,今日倒是想起来了。你也不用怕朕给你的东西给磕着碰着,左右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把这对镯子拿去戴着吧,虽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一只,好歹也是个念想。”
德安领命,赶忙跑到厢房里窸窸窣窣从随行带来的小箱子里找到了那对放在乌木盒子里的白玉镯子,捧着又回来了,笑眯眯地塞进昭阳手里。
“主子这是菩萨心肠,怜惜你连已故娘亲的遗物都没了,所以特地赏赐你的。喏,赶紧谢恩吧,你若是再诸多推辞可就辜负主子的一番好心了。”
那乌木盒子光是看着都贵重得紧,昭阳不清楚这云南王进贡的白玉镯子是如何珍贵,但听着也觉得价值连城。可价值连城倒是其次,她接过盒子,只觉得手里重如千钧,皇帝的这颗心真真是极好的。
都说帝王家从来薄情无义,可眼前这一位可不是这样的。她捧着盒子,眼圈都快红了,就这么眼巴巴望着皇帝。
皇帝自己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宫里的稀奇物件多了去了,他也不在乎这些个东西。不过是她这些日子做的东西都合他胃口,人也乖巧伶俐,他随便一瞧又瞧见她替他盛饭时那空荡荡的如玉一般的纤细皓腕,记起了前些日子那桩事,便随意赏赐了对镯子。哪知道她居然感激涕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喝着粥,吃着她方才递来的装了豇豆ròu粒的窝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这丫头,真是小题大做。
可多少年了,他见惯了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宫中人人得了赏赐都对他磕头谢恩,唯有眼前这一位面上眼里都真是谢意。她真实得不像是他身边那些人,每一点情绪都真真切切反映在那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里,反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正吃着呢,外面忽然有人求见。德安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是今儿陈怀贤在街头救下的姑娘,听说这位当时在陈怀贤身后关注事态的竟是当今天子,她死活要来谢恩。
德安不悦道:“这女子也真是可笑,皇上是她一个民女说见就能见的?那陈家大爷还跟着她一同来了,也不知道阻拦着,反倒纵容她胡来。主子,要不,小的这就出去回了她?”
皇帝点头:“就说救她的是陈家大爷,和朕没有半点关系,要谢也谢不到朕的头上。”
德安出去传达皇帝的意思了。昭阳心中却有些惊奇,皇帝一抬头就看见她欲言又止的脸,便道:“想说什么就说,你这脸藏不住事,憋着反倒叫人看了难受。”
昭阳捧着盒子讪讪地笑:“小的就是好奇这姑娘胆子好大,若换了是我,那我可是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巴巴跑来求见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