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刚刚进了宅院门,便瞧见这场景,忙低下头,却是等赵婉画重新给陈阿娇重新盘好了头发,看到了他,让他进来了,才慢慢地将头抬起来,看到她的时候,又是整整齐齐的打扮了。
陈阿娇许久不见小浮生想得慌,亲昵地吻了一下小浮生的额头,小浮生却拽住她的宽大的袖袍,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若不是主父偃在一旁指了指前面等着的张汤,陈阿娇是不会知道张汤来了的。
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张汤。
她知道,刘陵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此刻她与主父偃正在藏书室前面的檐下,庭前浓荫落地,光影斑驳,就在那台阶上投了深深浅浅的影子,清风吹过,树影轻摇,却吹偏了她额前的几缕发,又将那裙裾撩起一个角来,她站在那里,身形清瘦,穿得也清淡,长安乱了这几许时候,她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张大人这边请。”
她给主父偃打了个眼色,之后抱着小浮生转过了回廊,小浮生被陈阿娇抱着,却向着张汤生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抓什么。
张汤跟在陈阿娇身后走着,心里的事情压得沉沉的,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冷不防前面陈阿娇注意到了小浮生的动作,这个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还好张汤见势快,一下停住了脚步,才没有撞上去。
陈阿娇抱着小浮生回转身,有些奇怪:“浮生,怎么了?”
小浮生嘟着嘴,瞪着眼,明明在陈阿娇的怀里,却使劲要往张汤那边扑,她看着他这手伸向的位置,分明是张汤腰间那块素玉。
陈阿娇好一阵无语,原本还担心这小半月没见,孩子变了样,不想这家伙是本性难移,她直接屈了手指在小浮生的额头上一点,“你啊,那是张大人的玉佩,你也想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小土匪了吗?”
小浮生不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似乎已经完全按在了张汤腰间挂着的那成色并不好的玉佩上,见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陈阿娇这次似乎不许自己瞎胡闹,小浮生一下着急了,几个月大的孩子最有效的招数就是——哭。
“哇呜呜呜……”
这哭还不是一般地哭,是扯着嗓子仰面朝天的大哭,哭得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陈阿娇直接被他这夸张的状况给搞懵了,“婉画,最近他在公主府是怎么过来的?”
赵婉画讷讷说不出话来。
陈阿娇是不会知道的,馆陶公主一遇到这小孙子简直是疼到了心肝儿里去,谁也不准给弄哭了,天天捧在手心里宠着,就是赵婉画都不敢遵照陈阿娇的嘱咐好好教养,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仗势欺人了,整日在馆陶公主府便不干好事。馆陶公主对外只说是陈午远亲的孩子,反正陈午已经死了,谁知道别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总而言之,去了一趟馆陶公主府,小浮生已经完全养刁了。
现在一遇到什么事情不合心意,便开始大哭。
陈阿娇皱了眉,想要呵斥他,却不想张汤忽然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了上来,这个时候小浮生的动作比陈阿娇还要快,一下从张汤的手中将那块素玉抱了过来,于是顿时眉开眼笑。
可怜这小家伙前一阵还扯着嗓子干哭着,后面竟然就直接笑起来,这眼泪还挂着,红鼻子红眼睛,他也真好意思笑起来。
陈阿娇的脸色渐渐地沉下来,但是这个时候还要与张汤谈事情,她强忍了,要去拿小浮生手中的玉佩:“不许随便拿张大人的东西,给我。”
可是小浮生一点也不愿意,死死地拽住,又开始大哭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一样使劲往下落。
陈阿娇正想要狠心用力,张汤却在一边说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玉佩挂了多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该换了,小公子不嫌弃,这小小玉佩,夫人又何必在意呢?”
她无言,看了张汤一眼,叹了口气,却一刮小浮生那红红的鼻子:“也就是你小子有能耐,连张大人都能给你薄面。”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而小浮生抱着那玉佩,竟然对着后面的张汤笑了一声,却又将头昂起来,轻轻一扭,鼻子朝天,倒做出了一副傲慢的模样,很是得意。
也亏得这孩子还不能说话,不然张汤还真不知道这孩子会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
走到了客厅前面,陈阿娇将孩子重新交给了赵婉画,却道:“你且将孩子照顾好,天色晚了,你近日也劳累不少,早些休息,我大约还有事情的。”
赵婉画应了一声,又将小浮生接了过来,抱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