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那对中年夫妻中的妻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焦躁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老头子要是真和堂哥走了那可怎么办啊,那可是港城啊,当初二叔分走了这么多好东西,可还全在他手上,老头子和那个小贱种就要去过好日子了,咱们儿子闺女还得留在这,我不管,你让老头子把我们一块送出去。”
“轻点声。”
阮袁申对着媳妇轻声呵斥道,现在虽然允许侨胞移民出去,可也不能大大咧咧在外头嚷啊,不怕别人给你带一个投敌叛国的帽子啊。
“二嫂。”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男子说道:“跟爸一块回来的那对父子应该还在招待所,不如我们先去和对方谈谈。”
阮袁恕,也就是那年轻男子,阮援疆最小的儿子,也是海城工农兵大学的大学生,作为第一个站出来和阮援疆这个坏分子脱离关系的人,他受到了组织的极大褒奖,这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也是他得到的褒奖之一。
作为一个前途大好的大学生,对于哥哥嫂嫂嘴里一片繁华的港城,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老头子手里剩下的阮家宝藏。他不信老头子手里没有好东西了,反正他也要走了,那些东西又带不出去,何不留给他这个儿子。
二哥三哥和老头子一块走也好,这样一来,就没人和他抢那些东西了。
阮袁恕眯起眼,想起秀秀和他说的那些话,只要他能找到那批阮家宝藏,她的二叔就会提拔他进市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砰砰砰——”
跟前台的小姑娘问来了房间的位置,三人来到门口敲着门,可是屋里就只有一个已经昏睡过去的江大海,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给他们开门。
“怎么没动静,该不是出去了吧。”阮袁申不确定地说道。
“真是的,两个乡巴佬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往外跑做什么。”庄帆不满地咒骂了几声,“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在门口等着吧,已经耽搁了半天的功夫了,少了不少工钱呢。”
阮袁申夫妇和老三阮袁宽夫妇现在都是双职工,可以说,倒了阮援疆一人,成就了其他所有的小辈,现在这些人的日子过得可比那些普通人舒服多了。
“下午让老三他们再来一趟,我就不信他们不回来了。”
阮袁申踹了一下门,对着身后的媳妇和弟弟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显然,他们并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信心满满的几人显然没有考虑过被伤透心的阮援疆会不会答应他们这一系列过分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哪有老子不原谅儿子的,只要他们认个错,赔个礼,老头子就应该感恩戴德的把他们迎回去。
此时的江一留一点都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事,他现在正穿着宽大厚实的破布大衣,脚上蹬着一双塞了几块增高鞋垫的布鞋,脸上涂了厚厚一层最深色粉底液,将脸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守在海城最大的纺织厂的门口,观察着进进出出的工人。
“大姐,要精粮吗?”
江一留看到一个穿着整洁的列宁装,手上戴着手表,正准备推着自行车进去的中年妇女,乘着附近没人,上前在人耳边小声问道。
这话一出口,顿时觉得有些违和,这话怎么这么向后世沿街兜售小黄片的猥琐大汉呢。
第89章 海城行(七)
精粮!
那个被拦下来的女工人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看着身旁十二岁(大雾)左右的农村孩子, 想着是附近郊区的农民让孩子进城卖粮, 来降低那些巡逻队的戒心, 也没怀疑,压低声音对着江一留说道:“这说话不方便,你跟我去弄堂里说。”
看着架势, 显然是经常做这种交易的。
也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家里的条件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现在城里每个人的粮食配比都有指标, 即便是双职工的家庭, 加上各种补贴, 精粮的数量也还是有限的,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温饱有余,可是想要餐餐都吃精粮, 那就有些困难了。
对于这种人, 他们会想一些办法从黑市换粮, 附近郊区农村的农民舍不得吃那些精细的粮食,往往会拿自家分到的细粮在黑市里兑换成粮票、工业券, 布票之类对他们而言更重要, 却分不到的东西。
别看同样是换粮食的粮票,老乡把十斤精粮换来的粮票,足够他们兑换成三四十斤粗粮了, 对于农村人来说,饱肚才是最要紧的,可没法像城里人一样学会享受。
“精白面!”女子惊呼了一声,看着江一留从肥大的衣服里掏出来的一小袋面粉,现在市场上能换到的也就一些发黄发黑的标准粉,连富强粉都是极为少见的,更别说这些专供领导的特二、特一级的高级面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