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赤骑上那匹枣红马,当先纵马疾奔,聂瑶和其他人随之跟上,一会儿便冲入原野。聂瑶见远处天地一线,草木连绵,遥无尽头,只觉皇家狩猎围场虽然壮观,却没有这里令人心折般的旷阔气势。他自来到塞外,就一直被赫连强逼练武,还未真正出来欣赏过草原风光,今日一见,大为叹服,游兴上来,不由扬鞭飞马,尽情纵马奔驰。
赫赤等人最初还有些担心,一直跟随聂瑶左右,后来见他骑术尚可,也就不在意了,只是纵马跟上,数匹骏马在旷野奔驰,离族地渐远,奔走中黑马突然一声猛烈嘶叫,前蹄直直扬起一阵乱摆,落下后便猛力向前奔去。
赫赤驯马已久,听嘶声便知是马惊之兆,慌忙打马哨安抚惊马,同时大喝:「王爷快勒紧马缰!」
聂瑶在马背上被疯马颠震得摇晃欲坠,生怕他有闪失,赫赤拼命驾马紧追过去,刚才他们沿途狩猎,跟聂瑶本来就落开一段距离,黑马又是良驹,疯癫下对赫赤的哨声置若罔闻,长声嘶鸣着奔如闪电,转瞬便遥遥远去,哪里还能追得上。
聂瑶初时尚能听到赫赤等人的惊乱喝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寒彻疾风擦动两侧面颊,刀割般的疼痛,眼前花乱一片,只好双手紧抱住马颈,身子贴靠马背,以免被惊马颠落。
一口气奔跑出数十里,马速才渐渐放慢,聂瑶松开紧箍住马颈的双手,坐直身子,谁知骏马突然一声长嘶,扬身直立,聂瑶不防,被它从背上甩了出去。落地处正巧是个斜坡,待他滚下斜坡,稳住身形后,惊马早已嘶叫着跑远了。
「喂……」聂瑶趴在地上,遥望骏马背影,苦笑着冲它摇摇手,「谢谢你送我一程。」
这一跤摔得狼狈,全身滚满黄沙,唇上亦难幸免,聂瑶啐出口里的细沙,坐起来,撸上左脚裤管,脚踝有些肿,是刚才摔下时杵在地上弄伤的,再看四周,放眼尽是荒草金沙,连绵到天边,连棵可以充当图示的树木都找不到。
「谁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呢?」
脚痛,于是聂瑶放弃起身赶路,让自己受苦的事他是从来不做的。从怀里掏出地图参详,地图是在边城买的,画得很粗糙,不过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离羌月族地很远了,黑驹步履轻盈,踏下的马蹄印很快就会被狂沙重新掩埋,赫赤等人想找他只怕要费些功夫。
想象着赫赤将会被赫连叱骂的倒霉样,聂瑶幸灾乐祸的笑了,把地图放一边,仰头看看当空煦日,想了想,又重新仰面躺下。没有马匹,与其在旷野里徒步找路,不如好整以暇等人来找他,反正总会有人经过的。
第二章
虽是冬季,不过时值正午,黄沙被日头晒得颇暖,躺在沙上倒很惬意。聂瑶半眯凤目,正昏昏欲睡,忽听一阵急促马蹄声响,由远及近,转瞬即至。
他睁开眼,半撑身子坐起,发现有四匹骏马停在了自己面前,马上之人俱是黑衣劲装打扮,面廓锋利,精壮彪悍,牵马缰的手背骨节结韧,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
在聂瑶打量他们同时,四人也在打量他。须臾,一位中年男人沉声喝问:「你从哪里来?」
嗓音浑厚铿锵,聂瑶捂住被震痛的耳朵,道:「中原。」这些人既然不认识他,自然便不是羌月族人,他可不会那么笨的自我暴露身份,不过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看他的长相身形,白痴都知道他来自中原。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另一个面挂微笑的年轻男人低声道:「听说羌月公主刚招了天朝[kkfei]驸马,这家伙莫非是随行侍从?」
聂瑶这几日被赫连强逼练武,那些锦缎华服是没机会穿了,衣着都是简便布衫,全身也就那件皮氅还值钱,不过在一阵翻滚后也面目全非了。这些人见他身旁放着地图,又面带贵气,便猜想是天朝皇子的随行侍从出来办事,迷路于此。
聂瑶连忙摆手,「我家世代行医,绝非侍从之流。此次与客商结伴去域外增广见闻,谁知半路遇到风沙,坐骑受了惊,把我摔下了马,所以跟大家失散了。」要是让其他族人知道他就是天朝皇子,不被捉去要胁的可能性只怕不多吧?他可不想成为人家的俎上鱼肉,于是随口编道。
那些人自然不信,立时便有位少年郎飞身下马,很不客气地在聂瑶身上搜了一下,除汗巾碎银外,还有个金针药包,聂瑶颇通针石医术,针包一向随身携带,倒给他的谎言提供了方便。
少年将药包打开,见里面密密麻麻插着各种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旁边口袋里还装有各种药粉,塞外鲜少郎中,更见不到如此细致针术,见药包古怪,他立刻上前攥住聂瑶的手腕,厉声喝问:「郎中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玩意儿?你到底是什么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