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除了你他们都同意,大家都知道我们长大会成亲,难道你一直不知道?”他似是不敢置信地问,微微俯首,努力地凝视星光中她朦胧的脸。
她的犹豫像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脏,他几乎要疯掉,愤怒地像要着了火,可他努力的隐忍着,常叔说过,“少爷,你要想跟三小姐成亲,你得让老太太同意,得好好跟三小姐说,不能发怒,不能对她凶,你对她越凶,她越害怕,越发不敢答应你。女孩子都喜欢温柔的男人,少爷你要温柔一点……当然,还要大人一点,让她觉得你是个大人,但是又不凶,对她温柔体贴,这样她才喜欢……”
他一直忍着忍着,可几乎要忍不住,想到她可能会喜欢别人……这样一个念头就让他脑子几乎错乱起来,从小到大,他都守着她,比珍惜自己的眼睛还要珍贵,她为什么会喜欢别人?
奶奶的话言犹在耳,她问他“小山,除了唐妙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他说,“我有,和花花桃桃在一起,是我人生的开始,让她幸福,和她一起孝敬你们就是我的生活。”
他的心拧得几乎着了火,喉咙干涩火辣辣地疼,他所有的生活需要有这样一个重点,没有了花花桃桃,他的人生无论怎样都没了意义。
“……小山,”唐妙艰难的开了口,“你……你,”她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这种喜欢是不是长久以来的惯性依赖,又怕伤了他。
萧朗心几乎跳脱出来,浑身有种站不定的虚脱,撑在墙壁的手成了唯一的支撑,“妙妙,……我……真的喜欢你!”他用尽全身力气来说这句话,让唐妙感觉到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气势围拢过来,他缓缓地以几乎能感觉骨骼一点点生长地紧张来靠近她,想要将她圈在怀里,让她感受他要迸裂的心脏,感受他对她全身心的炽烈情感。
唐妙吓得脑子懵了一下,忙用力地抵住他的胸膛,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小……萧朗,你……”她想象以前那样居高临下地姿态来斥责他,想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教导他,想……不管机械地想多少,她都无法应付一个十五岁少年强势的靠近,当她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手臂颤抖着环上来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唤她,“妙妙,你在西院吗?你大哥在找你呢。”
是柳无暇。
唐妙顿时如获大赦,忙应了一声,“来啦!”然后用力推开萧朗朝外面跑过去,她太过慌乱紧张得双腿虚软,踉跄了两步,一不小心撞在半掩的门扇上,疼得她“啊”了一声。外面的柳无暇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她,关切道:“这么不小心,怎么不点灯?”
唐妙摸了摸自己的脸,幸亏撞得不厉害,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然后拔脚往西跑回家去。
柳无暇刚要跟上,萧朗从门内出来,冷冷道:“站住。”
柳无暇回头,淡淡问:“有事?”
他看起来淡然沉静,没有一丝惊讶或者好奇,也没有他人在看到孤男寡女独处幽会之后那种应有的反应或者尴尬。
他的镇定平和,让萧朗想起自己家先生曾说过的话。
先生说“柳密州此人,以后肯定会是我们密州人的骄傲,他临乱不惊,处变不慌,心思缜密,智慧超群,一旦鱼跃于渊,就会一飞冲天,有一番大作为。到时候我们整个密州,都会以人称他柳密州而自豪。”
柳无暇编书,被外乡人拿去,读书人酸腐矫情,会互相恭维,有学子便称柳无暇为柳密州。比如他为童试编写的关于县试府试院试解惑的书,很多人就喜欢看,毕竟当时他险些小三元,成绩优异文采斐然,能把枯燥的东西说得鞭辟入里,还引人入胜,算是天下第一本。
萧朗平日里跟着先生读书,也时常能听他们对柳无暇赞口不绝,先生甚至能花三天的时间来历数柳无暇的光辉事迹,他童年时候做的诗句,少年时候对的对子,他考秀才举人时候的试卷……
萧朗觉得自己耐性很大,竟然一直静静地隐忍着,让那个老先生说了个痛快,然后又忍着想将他拖去河边拿砖头敲晕沉河喂鱼的冲动让他安然离去,甚至走了几丈开外,他又跑回来对自己说“少爷,你一定要发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用心读书,即使追不上柳密州,也能够……”
他没有将老头子一脚踹翻,因为奶奶会生气,唐妙知道了会训他。
他只能一走了之,飞快地跑出学堂。
萧朗握紧了拳头,却竭力忍耐着,忍得短短整齐的指甲也深深地卡入掌心,他从来没有轻视过柳无暇,甚至很是佩服他。
“你读书很厉害,他们都叫你柳密州。”他清晰地咬着每一个字,声音沉沉的,没有羡慕也没有讥讽,却带着一股力道,有着几分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