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拈花微笑,不再多问,回过神与杏生、高冯安排起龙池的玉雕。火光跳跃,香烟弥漫,隔着御前的阶梯,裴延侧身望了裴耀卿一眼,仔细地收起笏板。
唯苏安的手紧揪红毯,任身后宽大而艳丽的衣摆被几人踩踏而过。他的耳边尽是闲言碎语,自己也正默念着那稼芟使三个字,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起来,别跪了。”顾越扶起苏安,“方才为何做那等蠢事?吓得我不轻。”
苏安的手心湿滑,脱开道:“那排箫,可是李大人留给你的护命之物。”顾越道:“也不可惜,但凡护命之物,若真等到临危才用,就不顶事了。”苏安抬眸道:“你又是何时学的气息?”顾越笑着,眼睛清澈明亮:“苏供奉教的好。”
一声声金石合鸣响起,寒食度清明的宫宴接近尾声,御驾归寝之后,王公大臣一团和气,嘤嘤嗡嗡,礼让而退。苏安没有再缠着顾越刨根问底,只随着乐阵离去。直到路过曲桥,他回望那座巍峨殿宇,才发觉身上已被汗水湿透。
大明宫,太液湖,含凉殿,梨园……今夜,剑下为曲,终于得以同歌共舞……
他自然清楚明白,将来,顾越还要在此笑吞刀剑,酣饮死生,只是,他再也看不见了。无论是八人的霓裳,还是六百人的霓裳,无论他苏莫谙认不认同,新华,总会替代旧物。他去意已决,无怨也无悔,毕竟,他也还有未完成的曲谱。
“青,你来一下,有话与你交代,我离开之后,得麻烦你多记宫中的新调和新曲,与我分享,另,安邑有书坊现在可以印半字和减字,若你需要,也可找我。”
寒食度清明,四日已过,人们各自忙起各自的事务,宫伶们反倒又清闲下来。
苏安回宜春北苑,一边给十几位侍奉过自己的仆从发赏钱,一边把雷海青叫在身边:“你看什么都透彻,我却最放心不下,将来若有不顺心,可千万别用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