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常回家为了抄近路,都会从这条巷子经过,然后再绕到大路上,巷子里晚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坐在院门口台阶上卖干货的老人,或者放学回来在外面撒欢的小孩。

但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时熙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尤其是看着漆黑的巷子深处,这份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停下了脚步,有点犹豫要不要返回去从大路走,虽然可能是因为今天沈昼川那句问话让他多了些疑虑,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警惕点比较好。

巷子里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许时熙心下一凛,扶着车把往后一转,坐上去就打算往外骑,车后座却被人猛地拽住了,这回不再是余准,许时熙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光着膀子、胳膊手腕都带刺青的小混混。

走在最前面拽许时熙车的那个叼着烟一把扯住许时熙的衣领,把他猛地从自行车上掼了下来,摔到了旁边土墙上。

许时熙后背磕得有点疼,他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很虚飘,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边点烟边说:“好久不见,远哥。”

他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点了好几次都没能把烟点上,周远川双手插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夺过许时熙手里的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才缓缓地开口说:“这几天躲着哥干什么,今天再等不着你,哥就得去你家了,小熙。”

周远川是他的表哥,当初许老爷子一个人带着许时熙到城里的时候,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就在周远川家住了一段时间,许时熙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当时许时熙才十二岁,周远川已经十九了,他读到高中就辍了学,一开始在汽修店干活,后来不知道碰了什么生意,工作辞了,也不怎么回家,许时熙只知道他有钱,还跟周远川借过几次钱,一拖再拖一直没有还。

其实那几百块钱周远川一直没放在眼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三番两次来找许时熙的麻烦,给他还钱他也不要。

许时熙垂着眼睫,漆黑的巷子里几点烟头的火光扑朔,他声音有点颤,尽管极力克制,却还是能听出惧意,“远哥,你要我赔多少都行,别去我家,我爷爷岁数大了……”

周远川跟他身后几个混混一阵哄笑,不知道谁从侧面往许时熙腿弯踹了一脚,许时熙差点没站稳,烟灰落了一鞋面。

书包被人一把扯过去了,许时熙没敢拦,只是缩在墙角低着头,看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周远川把他的书包往地上一扔,一脚踢到旁边,给跟他来的几个混混示意了一下眼神,几个人就朝许时熙身边围去。

许时熙垂着头装小可怜,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一拳要砸下来的时候,猛地扑过去把人推开,朝巷子外面撒腿就跑。

周远川扔了烟头咒骂一声,带着人追了过去。

许时熙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他知道今天万一被逮住就完了,周远川裤兜里还塞着一把折|叠|刀,跑到街口时他眼前都有些发黑,脚已经软了,硬撑着往前跑,回头看周远川那群人的时候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赶紧道歉然后就想继续跑,却被那人一把拉住,抬头看时才发现是沈昼川。

他被人玩命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昼川见怪不怪,把头盔丢给他,然后把他推上摩托车后座,发动机几声轰鸣,终于把那群人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许时熙出了浑身湿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等骑到周远川他们不可能再追来的地方,沈昼川靠边停了车。

许时熙腿软地下了车,就想在旁边马路牙子上坐下,被沈昼川拉住臂弯扶起来,“别坐,站着缓缓。”

“谢谢……”许时熙脱力地靠在护城河栏杆上站着,他刚才在周远川面前假装着害怕,现在才真的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感。

沈昼川没说话,他靠着摩托车站着,等看着许时熙像是缓过劲了,才开口说:“用我送你回家吗?”

现在自行车也没了,钱都在书包里,一起丢在了那个巷子,许时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说:“谢谢哥。”

他浑身狼狈,脸上还蹭了点儿灰,沈昼川看着突然笑了下,揉了把他的头发,说:“我们熙崽怎么被欺负得这么惨,要不要哥给你找场子回来。”

许时熙捋了下自己的衣领,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偶尔他还会觉得现在很像是一场梦,说不定醒来以后跟经纪人说他梦里被人追杀,还会被笑话,但看着眼前真实地站在面前的沈昼川,他知道自己早已经无法逃避。

许时熙不太担心周远川再来找自己麻烦,就怕他真的跑去家里,他记忆里周远川倒是从来不会对老人做什么,但稍微一闹腾也受不了,许老爷子已经要七十岁的人了,不能因为他在外面闯下的祸跟着提心吊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