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行看了一下海角城的墙壁,城墙上明显地有一个大洞,显然对方就是从这里突入的。这里的结界早就被破坏,只有最后一层终极防护法阵还在运转。他们沿着入侵者的路线过去,只看满地断垣残壁,偶有孩童的哭声,显得遥远而悠长。
得知云中城的增援到来,地虚一脉的掌事弟子张玉虚迎面急急而来,双眼通红,看上去是忍了巨大的悲伤。
顾君行先是问了下具体情况,然后见他和叶之问有事要说,便带着将夜先行前往联盟分部见地虚一脉掌门宋长离。
张玉虚拉过叶之问,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面色,看着平日里跳脱活泼的小师弟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犹豫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小叶你,唉,也别太难受了……”
叶之问有些麻木地抬起头,眼里死气沉沉的一片,他勉强道:“师叔,现在海角城如何?他们退了么?”
叶之问一路上听了一耳朵的丧讯,大多都是他熟悉的名字。海角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没人比他更熟悉。而现在,一路上他曾去过的店铺坍塌了,里面的人不知所踪、打过招呼的人变成了尸体,被薄薄的白布盖着,杳无声息的像是睡着一般。
他起初目眦欲裂,恨不得将仇人抽筋拔骨,但是随着一路走来越来越多的伤亡,他连哭都哭不出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张玉虚道:“黄泉碧落三个小时前退的,师父用了海角城储备的大半灵石,才激活了这个终极法阵,才勉强将对方打退。”
叶之问动了动唇,然后道:“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张玉虚道:“师父倒是还好。”
叶之问莫名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又道:“容小砚呢,我记得他也在海角城吧。”
张玉虚看了看他的脸色,犹豫半晌然后道:“我们没能保住师兄弟的遗骨……”
叶之问抬起眼,眸中仿佛有着汹涌的潮水,他说道:“我去夺回来。”
张玉虚却看他半晌,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去了,容砚道友高义,三个时辰前追了过去,要帮我们夺回兄弟尸首,说他们生前英勇,去后尸首也不应被侮辱。想来此时应该已经和对方碰上面了。”他又道:“他还嘱托我,若是他没回来,一定要拦住你。”
叶之问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先是一个激灵,忽的就从悲恸中苏醒了,他先是怔住,继而开始簌簌发抖,满心满眼全都是惊惶。
“为什么不拦着他!”叶之问一把抓住师叔的领口,几乎是不顾尊卑地失声道。他几乎咬牙切齿,道:“容小砚那个家伙,就这样一个人去的?”
张玉虚还没来得及想他家小师侄什么时候和对家关系那么好,就被叶之问摇怕了,连忙扯回自己的领子,道:“大家都没什么战斗力了,容道友提出,我也劝阻过,毕竟是我们自家的事情何必欠天城派?但是他执意如此,我们的修为又不及他,当然拦不住了。”
“他竟敢、竟敢这样!”
“你和他掐了十几年了吧,怎么,不是说最讨厌人家?”张玉虚道。
“我讨厌他自作主张,更讨厌欠他的情,若他没活着回来……”他想了想只觉得心里生寒:“我索性一刀捅死自己算了,就当赔他的命,黄泉路两个人走,好歹还算有个伴儿。”
叶之问松开自家师叔的领子,提了剑就要往城外走。却被张玉虚一记术法打再背后,顿时一阵睡意上涌。
“别怪我,小师侄,这也是容道友要求的。”张玉虚把不甘地睡着的叶之问扛在肩头,苦笑着道:“容道友太了解你,连你什么反应都算计好了,你栽的不冤。”
容砚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负责看守各大城门的修士增加了一倍,城头灯火通明。为了防止黄泉碧落打一个回马枪,整个劫后余生的海角城都戒备无比。
在看到孤身一人的容砚时,负责看守的修士竟是有些认不出他了。
往日从容优雅,如云如鹤般孤高的贵公子,现在洁白的道袍上如今满是血痕,若不是他用七星剑撑着身体,可能都支持不到回来。他发冠歪斜,漆黑光滑的黑发流泻在肩头上,遮住半边苍白如雪的面容。
唯有他寒星一样的眸子,透着刻骨的执拗。
容砚是被人扶进联盟分部的,因为伤势过重,直接进了医疗室。现在人手不够,顾君行连忙上前搭了把,容砚见了顾君行,这才微微有些放松挺直的脊背,只觉得浑身发软,骨头像是断了一样,疼到发指。
将夜坐在一侧,把玩着手上的刀,看着他的状态啧了一声,懒懒地道:“你这是为谁闯刀山火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