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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俯身弯腰,把程容扛在肩上,送回卧室放好:“先休息,等中午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出门。”

程容咬着温度计,眼巴巴躺回被褥,周柏忙前忙后,木黑黑躺在旁边的摇篮里,和程容大眼瞪小眼,两人心有余力不足,双双瘫成软饼。

吃了药冷敷一上午,中午一觉醒来,温度降低不少,程容甩掉湿巾,急匆匆爬起,在房间跑来跑去,把大包小包拖到门边,塞进行李箱中。周柏老家在南北交界的a市,偏北方一些,冬天还有暖气,不用带太厚的衣服,但临近春运票太难买,周柏定好闹钟等12306放票,整整抢了五天,才抢到几张卧铺,木黑黑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好,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抬上车搬去车站。

他们足足早到两个小时,候车厅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每个检票口门前排成长龙。他们要坐的那班,队伍直排到进站口门口,周柏推着三只大箱,程容左手推着小箱,右手抱着木黑黑,随着人流往里挤。到了他们那排,对铺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四五岁大的小孩,程容看看手里这个,看看对面那个,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过了十点熄灯,渐渐有暖风从通风口涌出,对面小孩先热醒了,忍了一会晃动手脚,哼哼唧唧抱怨哭叫,程容侧身挤在中铺,打开手机亮光,小心看看木黑黑,胖小子瘪着嘴,瞪着乌溜溜的眼,委屈鼻子,可怜巴巴看程容。

竟然没哭。

周柏放心不下,从上铺探头:“我去中铺吧,你感冒还没好,来上铺好好休息。”

年前忙着交接工作,周柏好几天没睡好,再加上照顾程容,疲惫眼圈黑沉不少。程容实在不忍,硬着头皮揽活:“我来吧,你好好休息。”

“真的?”

“真的!”

“半夜不会哭哭啼啼来找我?”

“不会!”

周柏半信半疑,抵不过沉重倦意,脑袋挨上枕头,昏沉坠入梦境。

程容提心吊胆,胳膊支住脑袋,时不时更换姿势,小心观察木黑黑,胖小子皱起眉头,他慌忙连拍带哄,把哭声遏制在摇篮里,这么半睡半醒过了一夜,记不清喂了几次奶,过了七点天光大亮,木黑黑积蓄一夜力量爆发,嚎的撕心裂肺,周柏连忙下来哄他,把程容换到上铺补眠。

程容睡到中午,工作人员过来换票,他打着哈欠下来,脑袋搭在周柏肩上,睡眼朦胧系扣子。对面小夫妻满脸诧异盯着他们,纠结犹豫半天,还是没开口搭话。

程容没有主动交谈的兴致,和周柏换好票下车,乘出租去客车站,坐客车回家。客车汽油味重,木黑黑一晚上没睡好,哭嚎的力气都用光了,胖小子一只手攥周柏领口,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在唇间吮来吮去。

口水流满脖子,周柏不厌其烦抽纸巾擦拭,程容看着脏兮兮皱巴巴的儿子,伸手点他鼻子:“木黑黑,你好丑啊。”

木黑黑受了奇耻大辱,要给程容颜色看看,周柏手忙脚乱哄小孩,哭笑不得:“容容你少说两句,再把他欺负哭了,我可不当和事佬了。”

程容吐吐舌头,乖乖偃旗息鼓,缩回去蜷着,这车车速很快,农田行人一晃而过,过隧道时日光消失,耀眼的黄色灯泡悬挂在外,木黑黑兴奋向窗外看,小手乱舞,被周柏抓回,挨个放回襁褓中。

离周柏老家的小区越来越近,近乡情怯,程容克制不住紧张,从背包里抽镜片,拿出木梳和定型喷雾,前后左右打量自己,试图找到最合适的角度。他坐立不安,拍拍衣服摸摸裤腿,找出护肤水润肤乳,在黑眼圈上贴眼贴,后仰在座椅上,手指机械摩擦衣角。

周柏抓过他手,挨个摩挲指头,指头掌心都是冷汗,手指硬邦邦的,像从冰箱抽出。

“这么紧张?”,周柏笑笑,“高考和见公婆,哪个更紧张?”

程容埋怨瞪他,没等开口,周柏手机嗡鸣,他按开免提,清爽男声传来:“哥,你和嫂子到哪了?”

程容被这声嫂子惊得向后缩缩,在椅背上粘成薄饼,周柏神色从容,拍拍程容大腿:“快到了,还有半个小时。杨杨,东西买齐了吗?”

“那你和嫂子说,我把西贡炸鸡买回来了”,周杨兴高采烈,“早上五点,我就被妈赶出去排队,排了整整两个小时,剩下那些鸡腿,被我一个人包了。对了,嫂子爱吃什么水果?苹果橘子梨这些都有,还要什么别的?”

“什么贵买什么”,周柏看看程容,憋不出乐,“你嫂子的舌头可金贵着,低于五十一斤的,人家根本懒得张嘴。”

“我不是,我没有!”,程容从椅子上弹起,不顾掉落的面膜,疯狂抢过手机,“苹果橘子梨就很好,别的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