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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人在高处,都能看到那人护在元嘉身边,探出两臂虚拢对方,像个忠心耿耿的守卫,一刻都没有离开。

最重要的是······元嘉并没有拒绝。

眼底干枯发涩,邢烨想起随风飘散的花朵,浸透泪水的眼睛,被自己捆在怀里的身体,还有那稍纵即逝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我也会绝望的。”

元嘉绝望了么,决心斩断过去,开始崭新人生?

直到走到研究院门口,被玻璃门撞到脑袋,温元嘉才从梦里醒来,他揉揉脑袋,看到身旁的朱长厚,连连向他道歉,朱长厚摆手表示没事,示意他进门参加会诊。

整场会诊由温衡主持,温元嘉站在角落,埋在阴影里面,从头到尾嘴唇紧抿,一句话都没有说。

会诊在十点结束,朱长厚回酒店休息,温元嘉默默站在角落,等温衡收好文件,转轮椅离开的时候,他踩向灯光,踏出修长影子:“哥,成佳哥不在,我今晚送你回家。”

温衡定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乌云覆盖天色,人|流越来越少,温元嘉一手推着轮椅,一手举着雨伞,雨伞顶|在温衡头上,自己浇的湿透,雨水沿裤脚向下流淌。

“哥,你记得吗,上初一的时候,我捡了条奄奄一息的小鱼回来,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你说家里不准养除人以外的活物,我偷偷养了,你大发雷霆,逼我把它丢出去,不丢就扔到地上踩死,我不得不放到外面,可附近只有小水坑,天晴它就活不了了。”

“初三的时候,坏同学抓了一只小龟,戳瞎了小龟的眼睛,我挨了一顿打,把它抢了过来,偷偷改装之前的鱼缸,想把它养在里面,你发现了不让我养,说如果养在家里,就把它另一只眼睛戳瞎,龟壳踩碎,让它烂成碎泥,永远别想超生,这些你记得吗?”

窗外雷声轰鸣,电光劈裂闪来,割裂白皙侧颜,凿透浅色瞳孔。

车轮滑入别墅,在一楼走廊咯吱向前,狭长隧道里只有两人,掠过一排接一排高窗,光刃劈开岁月,细碎声响凝结,温元嘉定在原地,按住温衡椅背,深深向前弓腰,胸膛起|伏收|紧,抽吸一口寒气:“哥哥······这次又是什么?那场手术之前,你和邢烨说了什么?”

第56章

潮气弥漫过来,沿裤脚向上攀爬,像一只蘸满冰霜的手,摸上来拧住胸口。

十年,不,快二十年了,这是弟弟第一次质问他,没有退缩没有恐惧,迎面而上直奔主题,连遮羞布都撕碎了。

温衡手指交叠,素白面容被雷光映衬,浅色瞳仁微颤,倒映粼粼波光。

雨季潮湿的时候,肌肉萎缩变本加厉,常年运动不足,心肺功能比不上常人,温衡喉口发紧,舌底泛出痒意。叮咚雨声垂落,沿裤脚积成小涡,温衡垂下眼睛,极浅勾唇:“温元嘉,我是你哥。”

“我知道!”温元嘉站直身体,前后微微打摆,手臂横在眼上,“刻在骨头里了······从来都不敢忘,那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邢烨说了什么?”

“我说他别想进我温家的门,连博士都念不下来,和小学生没有区别,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温衡敲敲扶手,弹出规律哒哒,“我说他有生育问题,这辈子都不会有下一代,最好别耽误你。还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要在淤泥里过一辈子,还幻想把天上的人也拖下去,让他回去找个地方照照,好好认清现实,早点从白日梦里清醒,回他的臭荷塘去。听清楚了么温元嘉,都告诉你了,现在满意了么?”

背后牙齿咯咯,身体剧烈颤抖,情绪如勃|发怒涛,囫囵淹没理智。

“凭什么?”温元嘉咬紧牙关,前后摇摆,几乎站立不稳,疼痛摧古拉朽而来,将他拽入深海,“哥,你教育过我那么多次,做医生要有医者仁心,一切为患者考虑,你做到了吗?你对其它患者也这样吗?在即将手术之前,极尽羞辱对方,影响患者情绪?把私情摆在患者前面,高兴就夸上几句,不高兴就一脚踹开?你教我的,我谨记在心,一刻都不敢忘,可你根本没有以身作则,你不配再教育我,你!不!配!”

窗外雷声轰鸣,电光冲进窗户,劈裂割开脚面,温衡捏紧扶手,喉管被人捏住,他转开轮椅,划出咯咯鸣音,和温元嘉面对面相望:“这些话憋了多少年了,早就想说了吧。”

“对!我不懂爸妈为什么生我,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一年都不看我一次,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个灾星,我不明白!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被生下来,不想活到现在!为什么妈妈执意生我,为什么她活不下来,为什么不把我打|掉,为什么要受你们掌控,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