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刚弯下腰,便被玉宿实打实地扶住了,一时挣脱不能,遂哑声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玉宿摇了摇头,眼底情绪模糊不清,笼上一层朦胧的大雾。

此刻放眼望去,整间屋内已是惨不忍睹,桌椅板凳没有一样完好,竟无一处可歇脚的地方。

因而段青泥咳嗽的时候,身体的重量无意识地旁倾,几乎是压在玉宿肩上,一点一点朝他靠拢……一直到最后,便是全凭他的力量来支撑着。

妈的,太丢人了。

段青泥难堪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干脆把脸别开到一边,拼命将所有的脆弱掩藏起来,不愿让任何人瞧见。

而玉宿睁着眼睛,神情仍是木然的,许久没开口说一句话。

——此时无人知晓,方才一念之间,于狩猎者的内心深处,做了个异常艰难的抉择。

如想杀死段青泥,只消稍稍一动手指,便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如此一张薄纸般的人物,浑身上下充满了破绽,偏又将弱点毫无保留地示于人前——这既是炫耀,也是勾引。

玉宿生来不归善道,无慈悲心;早前双手荤腥,沾惹一身杀孽,便是那地狱中的恶鬼。

如今走人间路上,冷不防撞了只濒死的刺猬。石洞那一晚,让他无意识的依靠……触动心神,刺进了骨里。

直到现在,恶鬼才知道。原来尝遍了刀尖的苦涩,也会贪恋人间的冷暖。

作者有话要说:  欧璜出门,对他那几个小弟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差一点点,我就被掌门当成花瓶,直接摔到地上去了。”

第30章 为什么

段青泥好像做了一个冗长又诡异的怪梦。

梦里四堵高耸的石墙,沉重的锁链从手臂一路绕至脚踝,牵扯着囚笼阴暗潮湿的另一端。

在那不见光的角落深处,静静躺着一名瘦弱不堪的陌生少年。他浑身是伤,彼时面色惨白,纤长的肩臂上千疮百孔,殷红的血液便从那些伤处不断外涌……

然而那少年神情淡漠,睁开一双幽黑的眼睛,沉默望着身侧封闭的石墙,好似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楚。

“你……还好吗?”

段青泥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那少年没有回答,也未做出任何反应。远远望去,呼吸亦是微弱的,犹如一具冰冷的死尸。

段青泥一时心切,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戳了戳他的背:“喂!……还活着吗?”

话音方落,少年忽地转过身来,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张森白而狰狞的面具——段青泥来不及后撤,对方已是单手上前,猛地扼住他的脖颈,很快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

“!!!!”

段青泥吓得一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等再睁开眼时,周围阴暗的石墙已消失不见。眼下他仍在干净的房间里,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床铺,先前受伤的小腿也被处理过了,重新上药又包扎了一遍。

此时日上三竿,院外的阳光投入屋内,落一地斑驳碎影,将崭新的桌椅照得齐整发亮。

“哎哟掌门,您可算是醒了……这都睡了快两天了!”

嘎吱一声,欧璜端着药碗进来:“早知您生一次气要歇这么久,咱就该把王佰赶出门去,不让那死木头同您说话!”

段青泥先时一愣,思绪仍是混乱一片。许久才醒过神来,想起他先前受了伤,在山里缩了一整夜,回来又大发脾气,最后体力不支倒下了……竟是实打实地睡了一觉。

段青泥扫了眼周围,不见那抹熟悉的人影。遂问道:“玉……王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