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

他微微垂着头,披散的长发从耳边垂落,遮挡住大半脸庞,显得乖巧宁静又昳丽脆弱。

突然,几滴水从扶玉秋下巴滑落,啪嗒落在轻薄的衣服上。

仙尊一愣。

扶玉秋正在垂着头安安静静地掉着眼泪。

这次的眼泪并不是前几次那样气出来的,他哭得安静又隐忍,总是上扬的眉梢罕见地垂下来,显得越发难过悲伤。

扶玉秋感觉心口似乎要炸开了。

被囚在沙芥中整整七日不见水、灵力的痛苦;被信任之人夺取灵丹的怨恨;重生到鸟壳子上的无可奈何……

以及受制于人、时刻要警惕害怕又要惨死的恐惧。

这情绪积攒了太久、太多,乍一爆发出来,扶玉秋根本控制不住本就脆弱的泪腺,眼泪悄无声息浸湿脸庞。

扶玉秋浑浑噩噩地想:“我明明只是……想救人,不求知恩感谢,为什么他们却都要以怨报德?”

世人都言幽草、白雀等灵物是天道恩宠之物,可扶玉秋却总觉得自己好似是来历苦劫的,明明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却要遭受这般痛苦。

“天道根本不喜欢我。”

扶玉秋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气,眼泪越逼越多。

仙尊默默无言地看着纤瘦昳丽的少年在他怀里哭至无声,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

他许是想哄,但奈何仙尊这些年只会变着法子地杀人、耍人,哄人这项技能对他来说过于困难。

仙尊犹豫半天,抬头看向云收。

云收:“???”

云收满脸懵然,心道:“看我干什么?不是您把他吓哭的吗?”

看出云收心中所想的仙尊:“……”

扶玉秋已经要憋不住啜泣声,那微弱像是幼兽呜咽的声音让仙尊莫名烦躁——只是这股烦躁并不是对扶玉秋,反倒像是对自己的。

「为什么不哄他?」

仙尊金瞳一缩,猛地察觉到那股烦躁的来源,竟是见不得这张脸哭?

这些年来,他任由自己被千变万化好似疯癫的情绪掌控,事事顺心而为,愉悦了便赏、不悦了便杀。

但这次他却对这股从潜意识冒出来的情绪有种莫名的排斥。

“为什么要哄?”

仙尊冷冷心想。

只是一只打发时间的灵宠,为何要因为他的眼泪而自降身份?

一旁的云收悄无声息吸了一口凉气——他眼睁睁看着仙尊满脸冷漠,随后……微微低头,将温暖的手轻柔探过去,似乎是想把扶玉秋脸上的泪痕擦掉。

云收:“!!!”

擦眼泪吗?

真不是要薅掉白雀的脑袋?!

仙尊的手刚探过去也是眉头轻皱,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要去哄他。

彻底反应过来的扶玉秋猛地一僵,他终于神智回笼,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谁怀里没出息地哭。

杀鸟无情的活阎罗!

“他刚刚伸手干什么?!”扶玉秋也顾不得哭了,湿漉漉的羽睫还挂着水珠就本能警惕那只大手,“是厌烦我哭,要把我脑壳薅掉吗?!”

按照活阎罗疯癫又残忍的做派,很有可能啊!

扶玉秋越想越害怕,浑身紧绷,见活阎罗沉默看着自己的手半天,竟然又尝试着朝他脸探来。

——这下要是白雀原形,肯定浑身的毛都要吓炸。

扶玉秋惊魂失魄,想要躲开那只可怖的手,身体本能往后拼命仰,但一阵失重感袭来,他本能扑腾一下手,内府灵丹不受控制挥出一道灵力。

水连青凭空凝出脑袋大的水团,随着扶玉秋重重摔在地上,轰然炸开。

水珠簌簌落下,将正当中的仙尊淋湿个彻底。

扶玉秋:“……”

云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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