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觉得自己发病的原因很可笑再次发病,好笑到让人笑不出来。
自景舒认识邵歆以来,这个男人都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才思敏捷,口才了得。哪有像现在这样,提起一件事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像是走了好久的旅人,累得不行,委屈得不行。那他的心上绑了一个铁块,邵歆全身心都在对付这块铁块上,重得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邵歆颠三倒四,逻辑混乱地说了许多,景舒一直在听。到他说不下去,景舒才道:“你一直都在接受治疗,效果怎么样呢?”
“虽然吃完药的副作用有点难受,”邵歆叹了一口气,但又急于表达自己已经好转,强调说:“医生的确说我的情况好多了!药物的剂量也在减少,我……”
然后就因为景舒拍拍头的动作说不出话了。
“那你最近也有好好吃药,定期复查么?”这么问完景舒也叹气,交往一段时间了他没看过邵歆吃什么药,至于医生除非跨着大洋视频沟通,也应该是没有的。
邵歆忙说:“医生说我阶段性稳定了。埃蒙德身上也一直带着药,而且我也不会不吃药,我好不容易能和你在一起,要是吓着你……”
机会只有一次,他不来,下一次又等到什么时候去?
新年的烟火和炮仗还在热闹的起舞,景舒和邵歆二人之间却安静下来。景舒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邵歆,说他是在评估以后和邵歆的健康在一起的价值自然是不对的,他是在观察,好像在寻找某种痕迹。
邵歆没想到竟然还有让他坦白更害怕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想,猜测景舒是否认为他在撒谎。这不是什么比耐心的时刻,邵歆很想知道景舒对自己的判决是什么。
“小舒……”他急切地唤了一声,接下来的声音因为景舒的动作熄灭。
一朵烟花重新绽开,邵歆在轰鸣的绚烂里听到景舒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三年前,在安道尔广场,我是不是见过你?”
不等邵歆回答,景舒又问了一遍:“安道尔广场,那个流浪汉……是不是你?”
花火扑簌簌落下来,落下好多时光的碎屑。
三年前,初春。
“我会陪你先去,到了安道尔先核对流程。我大概待一个星期就回来,你一个人在那里没问题吧?”卢芳核对着行程表,发现景舒没回应,过去给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脑崩儿,“景舒,景舒?你听我说话了么?”
景舒抬头,一脸痛苦,“安道尔语好难啊。”
卢芳没有丝毫同情心,“你自己挑的角色,活该!”
这个是事实,景舒反驳不能。之前电影《背刺》上映,他表现不错,竟然也有机会挑剧本了。在看了一圈儿之后,他选了一部带动作元素的悬疑片。饰演一名表面是神探实际却是连环杀人案真凶的反社会变态。
整部电影追求一种复古感,导演大手一挥,剧组坐上了去安道尔的飞机。在开拍前,导演要求景舒学些安道尔语。这个古老的语言有利于营造一种优雅的复古的人物气质。景舒答应了,开始学了就后悔了。
如果说汉语是世界上排名第一难的语言,那么安道尔就排第二。导演还要求景舒速成,真是难受。景舒憋着一个核桃脸哼唧了几句,又埋首于《安道尔语言十五天速成法》这种开玩笑似的书里头。
卢芳幸灾乐祸地给他顺顺毛,说:“从你稀薄的语言天赋来看,你出门还是跟着大部队吧。我怕你回头走丢了,连警察叔叔都找不到。”
女强人卢芳当年曾立志做国内第一经纪人,自学了好多门语言,如果她跟着景舒去自然没问题。可是国内这边离不开她,她能在安道尔待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了。没办法,她只好忍痛叫景舒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的结果就是她这头刚上了回国的飞机,另一头景舒就迷路了。
安道尔民居依山而建,小道蜿蜒上下比南都的胡同还要复杂。景舒只是出来考察一下风土人情就找不见回酒店的路了。他本来想先去广场中心找警察帮忙,结果绕了半天他还是走不出去,叫人头秃。
想找个人问路,小巷子里连条狗都看不见。景舒无奈,在路边找了一条椅子坐下准备挂个电话给剧组的工作人员,请他们来领个人。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谁知道这个小巷子里竟然收不到信号!景舒气得头发又重新张回来了。
没办法,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举着手机四处乱走,只为寻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他像是一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着,忽然从手机屏幕的反光里看到墙角钻出一个身影。那个人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直直地往景舒的方向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