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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镇府司耍的一套花枪,储疾扛不住府外压力,喊邝简过来只是为了找个“同行”解释清楚不是自己的责任,逄府内无数要员,逄府外无数武装,上有守备衙门,近有镇府司锦衣卫,邝简是谁?一个应天府地面的小小捕快,位卑言轻,名不显时,他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敢来接手北镇抚司一把手的大案?

“那桩案子本不该由他来查,也轮不到他来查。”

杀香月面色冷肃,口中有风雷之音。

“可他就真的认认真真地查起来了——那副画是在我家没错,当时他在我身边不断地询问木锁细节的时候,我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劝他:你的长官不管管你嚒?他难道没有告诫过你不要碰这么复杂的案子嚒?小伙子,你走错路了,为名为利,你也不该走这条路。”

后来他才知道,错的人是他。名利二字太小,不是邝无渊的格局。

“那次我遭池鱼之灾,被指控为逄正英案的杀人凶手,邝简来镇府司的诏狱里找储疾,在我身边匆匆而过的时候,压着声音告诉我,’别急,这便来救你。‘”

杀香月真的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但是邝简是真的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期待。

“那个案子你们应该听说过一些,邝简用一张十一年的立契戳穿凶手,受害人的夫人在密室里听到整个作案过程,那次我在场,邝简拉我为作案过程作证来着。”

玉带娇轻轻地“啊!”了一声,显然是串起来了。

“只是有些事情你们应该不知道,是邱翁杀了逄正英不错,但是是逄正英和储疾迫害在先,案件侦破的当晚邱翁被储疾逼下楼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便坠楼而亡,邝简当夜又潜入了逄府,拿到了储疾与逄正英的证据……这份证据就是秦氏后来送到北京的杨稷案。”杀香月声音淡渺,轻轻的停顿过后,忽然将那夜具体发生的故事一带而过。

他没有说当夜自己也跑去逄府楼,没有说他和邝简交过手,没有说两个人一起躲进地道里,没有说陡峭湿滑的地闸上,邝简曾经笑着把他从水里提起来,像掐住一只猫的后颈肉一样抖了一抖,没说追兵在后,邝简曾经背着他爬过陡峭的子母桥,用尽全力只来及抱他一下,没说自己是如何杀了储疾,邝简震惊激怒之下直接给了他一拳,分毫没有害怕自己也会杀了他这个目击证人。

当时的自己对他是真的好奇。

好奇他竟然为自己奔走,为杀人犯追查内情,他一定被上司警告过不许插手,但是他竟然又跑过来了,事后李敏、秦氏竟也对他没有半点遗憾之词。

杀香月不断地想着这个人,联系完两个小姑娘,布置完胡野的围杀,他忍不住跑去应天府去看他,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平时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城中的应天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那天南直隶正好有人打群架,六个人相互架着跑到应天府里去理论,我第一次进应天府,只感觉它像菜市场,那一次去,那里简直是逃难场,排队里好几个大嗓门,说自己家孩子的脚卡在了水渠里,还有说邻居家进了蛇的,最离谱的是有人报案秦淮河上有考生要轻生,当时还没有考,也不知道轻个什么生……呜呜泱泱,乱七八糟,好像整个金陵城的麻烦事儿都堆在了这里。”

那个敢在荣安县主和北镇抚司面前叫板的捕头,就是在这里办公。

那奇妙的感觉牢牢地攫住了杀香月。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头疼的公务,每月能领多少钱啊?”

不合时宜的,两个小姑娘都噗嗤地笑了一下。

杀香月仿若不闻,静静地说下去,“我打听完,人立刻冷静了不少。真没什么钱,尤其是那些最底层的差役,娇娇你知道,他们负重最大,还总是日夜颠倒处理案子,偶尔外勤还要危及生命。但他们好像也不觉得置身险境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看他们唯一会抱怨的就是报案人不理解和瞎指挥的时候,可是饭堂里抱怨完,又该干嘛干嘛去了。”

对他们来说,救下一个被绑架的孩子,追拿到一个敲诈老人的骗子,逮捕道一个伤人的恶棍,这是非常有价值的事情,他们明白自己在切切实实地帮助一个个的人,帮助了一个个的家庭。所以守城这段时间,杀香月非常非常地约束手下,因为知道他们对面的是最痛恨罪恶的一批人,他们的本职就是把违法乱纪之人绳之以法,他们是在按捺着自己的本能在顾全大局地合作,所以不要挑衅他们,他们应该得到尊重。

而邝简,就是这群人的头儿。

早在几个月前,在李梦粱还是他义父的时候,杀香月就对他说过:“把他拉入我们太平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