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很快被人从外间带上,江行峥快步迎上去,口中轻声抱怨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给我送东西嚒!”
外面天气热,江母抹着汗对他说:“这不是害怕你忙,吃不饱嚒,带了一只鸡过来给你补补身体,”说着一边放下食篮一边絮絮说道:“刚刚来看到你那吕大人了,你最近是不是太出风头了?刚刚你爹和我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好脸色给呢。”
“您小声点!”
江行峥赶紧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起身站起来贴着门去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才回转过来:“我公务上的事情您二老不要管了,以后也少来吧!”
“这话是怎么说的?”江父也有些急了:“你的公务我们自然不管,但是你的前途我们不能不管啊,你那个姓吕的上司,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你若争强好胜,他肯定是看不惯的,你若是没有办法,我和你娘便想写法子帮你周全着。”
公务处理起来已经够心烦了,父母又抓着他那难伺候的上级不放过他,江行峥听得又气又急:“爹,我这还有许多口供卷宗没来得及看呢,您若是没别的事,带着娘先走吧……!”
“要提点你的就是这个!”江父两眼一瞪,恼怒道:“你说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我们见你一面都见不到,找得到机会跟你说正事嚒,你现在风头出得够大了,上面点名嘉奖过你了,你可见好就收吧,咱们家不是什么高官大员,就是平平无奇的生意人,过犹不及,你抓了那么多的人,你也该让我和你娘睡个安稳觉。”
江行峥一听这话心便冷了,硬硬道:“儿子做这么多不光是为了立功受奖,太平教祸害了我们多少亲人,我岳丈,我未婚妻,还有我阿姐,你们的女儿,爹娘说这样的话,是把之前的仇怨都忘记了嚒?”
江父忽然被说的一怔,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江母则看着情形赶紧帮腔:“儿啊,你说的你阿姐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吴琯也伏法了,现在只有你好好的,你阿姐的在天之灵才会感到欣慰啊,不说别的,就说当年我和你爹为了把你送进镇府司,是花了多少的心血,你……”
“哎!”江父打断自己的发妻:“当年的事不是说不提了嚒!”说着转头对江行峥道:“既然你要查,那就查吧,爹也知道是因为玉斯年的案子,你憋着气,不痛快,总之,权当是看在玉府的面子,里外花这么大一笔钱,最后一次,我们也认了!”
江行峥听到这番公私不分的话简直觉得荒唐,但事关玉府,他且先顾不上别的,只警觉地问,“什么叫最后一次也认了?你们是有别的念头了?”
江父拖起长腔:“这件事几天前就想告诉你,怕你忙着公务分心,所以一直没说,我和你娘商量着想把和玉府的亲事断了,再给你说一份新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父拍了下大腿,就差拿出一张算盘出来,“八百缗,那是那是娶四品大员女儿用的聘礼,当初我们也是看在玉家前景不错,玉斯年也照顾你,所以才答应的,但这钱不是用在一个孤女身上的。”
江母眼见着氛围要僵,赶紧再出声劝和:“儿啊,听你爹的吧,正妻的位置毕竟非比寻常,你若是真怜惜那姑娘,将来也可以考虑收做侧室啊。”
江父闻言哼了一声,不满道:“单以品性论,收做侧室都是抬举了她,行峥,你也别打量能瞒住我们,那是个不安于室的姑娘,上次你被撤职是因为她吧,当时我们是看在你的面子和亲家公的面子才不为难她,还送给她一套庄园马场,将来若将她收进家门,便是我们顾念旧情,你听我的,过两天,你亲自登门去跟他们玉府说清楚!”
“儿子不干这种事!”
江行峥涨红着脸色起身,一时间,气得手指都在发抖,“纳征大帖已经过了,她玉带娇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什么为了我的前途,看人家得势就巴上去,落势就一脚踢开,我江家不该做这种丢人的事!”
江父两眼一瞪:“你这孩子争什么意气……”
“父亲不用再说了,八百缗可以没有,但玉带娇,我娶定了。您请回吧。”江行峥深喘了几口气,才算是缓缓找回自己的神志,那鸡汤也没有胃口再喝了,转身坐回去桌案后面,哗啦哗啦地翻起公文。
江父江母见他不理自己,只得连连叹气,把那鸡汤小心地放回食盒里,口中不住地念叨:“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辉复巷的小院难得这么热闹,朱十在,耿逸春也在,矮桌上点着纸灯烛火,邝简盘膝坐在地席上,分别给两人倒了杯茶:“明天守备衙门就会敦促镇府司下发死刑令,名单我看过了,茨菇在第一张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