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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香月语调轻快,正聊着,忽然一道粗鲁的声音从后面撞过来!

“太平教徒,我杀了你!”

邝简脚步一顿,心中猛地惊颤。

杀香月同样一僵,倏地回头,只见一个顶多九岁的男孩从他们身后跳出来,手中一把木剑,朝着他俩大喊:“太平教徒休走!”

他身后跟着年龄更小的男孩和女孩,也拿着木剑,长相漂亮,表情凶狠,对着邝简大声喊,“你这妖人!还不伏法!把衣服脱了!”紧接着两个小孩子冲上来把邝简围住,学着哥哥跳来跳去,大声喊:“叛逆!异端!叛逆——!异端——!脱衣服!脱衣服!脱衣服——!”

街上虽人潮锐减,但这尖利的叫嚣还是立刻吸引了行人的注意。

邝简心中轻轻一松,原来不是冲着杀香月来的。伸手冷漠地拨开那木剑,一把拎起那领头孩子的后衣领:“你父母在哪?”

那俩小孩看见哥哥被擒,立刻对邝简穷追猛打,“放下哥哥!放下!”见自己的力量撼动不了邝简半分,便一人扯住邝简的衣服,一人挥手朝着行人大喊:“叔叔伯伯大家快看啊!这人是太平教!他有纹身!他欺负哥哥!”

邝简知道这是换汤不换药的讹诈招数,环顾四周,想找到他们的父母,此时行人已缓缓聚过来,虽说很多人未必相信这无稽的童言,但也无人劝阻,打头的男人反而对邝简说,何必跟孩子计较,不然就脱一下上衣吧,没有纹身就放你们走。

杀香月事不关己地抱着手臂,闻言当即朝着那男人嗤笑:“什么道理?我们素昧平生,你叫他脱衣裳就脱衣裳,那我叫你往秦淮河里跳,你也跳咯?”

那男人被杀香月说得面目涨红,大声反驳道:“你凭什么让我跳河?查太平教是朝廷的旨意,是镇府司的明令!看你们这样心虚,一定和太平教脱不了干系!”

杀香月眸色一厉,不知是要动手还是反唇相讥,邝简当即喝了一句:“香月!”

杀香月后腰确有一朵红莲,邝简不想他招惹上这等是非,面对质疑,他既不回嘴,也不争辩,只旁若无人地提高了声音,厉声问那孩子:“你们父母在哪里?再不说把你带走!”

一个太平教徒换五两纹银,足够五口之家两个月的开销,难保城中游手好闲之徒趁机动动歪心思,以寻常百姓的想法,太平教徒不会在脸上写着他们是太平教,但定然是身体强壮,又不肯露出肌肤之人,这些孩子可不会相人,定然是大人教唆着他们过来讹诈碰瓷。

九岁的孩子顽劣不堪,不肯回应只拼命地对邝简拳打脚踢:“你是太平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再砍了你的头!让镇府司送你去喂狗!”

邝简见状二话不说,提溜着毛孩子便拨开人群,行人一看邝简这剽悍的气势就知道不好惹,虽然脸上露出就要出言咒骂的神情,但倒是没有人敢真的阻拦,事到如此,那位一直躲着的“爹”终于姗姗而来,迈着大步迎上邝简,还未对峙就使出浑身解数地叫嚣:“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要绑孩子不成!”

眼前人好手好脚,面带精明,眼带油滑,一看便是投机取巧之徒。

邝简上下看他一眼,“你就是他父亲?”

男子叉腰:“是我!你是谁!”

杀香月凉凉地插话:“他是应天府的捕头,你讹诈也不知道挑对了人。”

男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混不吝地喊起来:“谁讹诈?你说谁讹诈!”

邝简冷笑一声:“讹不讹诈不用你来说,我带你这三个孩子回衙门里问问,就知道他们的爹有没有教他们拦截路人。”

剩下那俩孩子年纪太小,仰着头懵懵懂懂地看着大人说话,男人立刻露出心虚的表情,一手抓一个赶紧藏到身后,行人品味过来,开始窃窃私语,邝简环顾四周,此时才翻出应天府的铁牌,振声问了一句:“怎么?诸位还等着我脱衣服嚒?”

官府的捕爷能和太平教有什么瓜葛?行人这才“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做鸟兽状散了,只留下男人带着俩孩子,颜面无光地站在原地,邝简问了那男人的名字,男人嘟嘟囔囔地答了,邝简这才隔空点了点他:“我记住你了,下次再让我看见坑蒙拐骗,等着吃牢饭吧!”说着把那大儿子往他怀里一塞,厉声道:“孩子不会教养就给他们找个新父母——还不滚!”

男人这才如蒙大赦,一个哈腰作揖,拉扯着三个孩子飞快地跑了。杀香月双手交抱,冷眼看着那四父子的身影,最小的那个小姑娘连跑带颠,急得连手中木剑掉了都没回头捡——

夜色渐深,晚风渐凉,行至城中地段,大报恩寺空空地敲来晚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