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
邝简将郊外沾得满身黄土振干净,一边换衣一边在泊水间毫不转圜,“犯人还在审讯,一切消息不便透露,你请谢老板理解。”
他真的是年轻,所以敢做这样果决的事,说这样果决的话。
但这句也未掺假,邝简正指挥着分解每一环证据,加大审讯力度,这个时候,不可能让俩姑娘见无关之人。
成大斌将一摞审讯撂在邝简眼前,火气上涌,断言:“明显串过口供了。”
邝简飞快地翻了翻那书手的记录:俩姑娘阵脚不乱。琉璃珥将一切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杀人动机是想趁机逃跑和痛恨胡野,配合富春堂的认罪书,供认不讳,但是其余的全部含糊其辞,怎么逃出叫佛楼的?身份哪来的?怎么在富春堂?全程避重就轻。玉带娇那边居然也没有揽罪的意思,问到知不知道琉璃珥是凶手,她说不知道,收留她只是巧合,诈她琉璃珥已经和盘托出,她漠然冷笑,看比她大几十岁的老公门仿佛在看个傻子。
“有人提前教了她们。”
邝简神情严肃,看向成大斌,正色道:“成大哥,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为我去拿一人来。”
城东北鹤芝斋铺着碎石的小径,应天府黑衣差役急踏着卵石,从前院横穿而过——
此处医馆伺候的都是达官显贵,豪甲富商,此处患者的脉案、药饮哪怕公门来人也难窥看,金陵若遇水患地震大火等紧急灾害,此处从不配合征调,此处的医师诊金用鞘抬,此处的伙计下巴仰得比天高,成大斌带人直闯,门厅里的堂倌冷漠地呼喝,成大斌气势如山,亮出应天府令牌强行传唤,堂倌这才讷讷道,那位客人在楼上做热疗。
热疗是什么成大斌不懂,带着人蹬蹬蹬奔上楼去,只见胡桃色的木屋封得严严实实,屋外好几个小童蹲着正生温加火,成大斌一掌推开厚重的木门,人还没进去先被迎面扑来的热烫药味熏了个跟头,那宽敞的屋中窗户都封死了,里面又暗又闷蒸汽升腾,地上铺满了传热的玉石或砭石,中央一方木榻,只留几颗夜明的珠子围着照明,背卧之人被吵醒,此时于榻上撑着手臂姗姗回头——
成大斌没见过如此奢侈的疗法,更没见过如此精致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嘟囔一声:好家伙!
杀香月横卧屋中,薄薄的白衣衫早被蒸汽洇透,此时披散着头发回眸,那模样,满脸汗水,淫|欲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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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歇一天哈,没存稿了。六月份更新日历变成周一到周五,歇周末。下一卷俩人搞对象,杀香月不会像这一卷似的藏在幕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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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满堂花醉三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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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杀香月静静地端坐在提审室内,看着自己的手。
从鹤芝斋被带出来前,他仔细整理过自己的仪容,审讯桌上一豆烛火,纹丝不动地在他光洁的脸上投下波澜不惊的阴影,但盘好的发髻、未干透的头发多少还是泄露了他被抓捕时的狼狈。
屋中还有一人,那是靠门一侧的专记口供的手书,身前一张木盘,木盘里一支笔、一只砚盒、一叠录口供的纸,他偷眼觑着眼前的男人,屏息凝神中,无端有些惴惴。
这个男人,他有印象,前天晚上被抓来过一次,因证据不足昨儿清晨放的,不想才过了十四个时辰,又被人擒了回来。手书在这些提审室中见过许多人,坐在那张铁椅子上,人多少会有些不自然,恐惧的,乞怜的,故作轻松、满嘴胡话的,滋事撒野、破口大骂的……可这位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安静,不做声,好像眼前一切跟自己没有关系,眉目沉静,漠不关己。
“就是他罢。”
成大斌在屋外朝屋内瞥了一眼,“真是耐得住啊。”
此时距离把人抓来已经晾了两个时辰了,可杀香月动也没动,长久而自在地维持着那一个姿势。
上午时,邝简对成大斌交底此案主使另有其人,成大斌肃然点头,道:“这才对,不然两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独自谋划这样的凶案。”在听到杀香月的名字,他黝黑的脸膛也未露出任何的讶异,“府里的小年轻都喜欢这个人,我老成可不喜欢,第一眼看他便觉得心术不正,像是故意跟我们公门套近乎似的。”
成大斌对邝简的破案能力绝对信任,他说让抓谁抓谁,他怎么说成大斌便怎么做,被邝简嘱咐带亲信去、不要声张,成大斌也只当是办案程序不对,邝简要使些巧劲儿,他一口应承,直等到天开始擦黑,成大斌理了理掌握地证据,和邝简对视一眼,大步走进了杀香月的提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