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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先把嫌犯带回去再说,邝简闻言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来,要牵引玉带娇这辆马车。谁知玉带娇却忽然抬手,笑吟吟道:“我可以跟捕爷走,不过这车出城是去无锡办正事的,你扣押了富春堂两位老板,就不要再耽误我们做生意了吧?”

“不行。”

邝简一口回绝,凛然生威道:“这车上有证据,我必须一起带回衙门去。”

正要下车的玉带娇骤然冷了脸色,冷冷道:“我都答应跟你回去,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邝简瞥了她身后那小帮工一眼:“她不就是证据?”

仿佛脑中横劈了一道惊雷,玉带娇浑身的汗毛都跟着一炸,下意识地就要摸向腰间,邝简一把叩住她手上脉门,森然道,“小娘子,我见你年幼让你三分,你可别得寸进尺,我与你第一次相见是在玉府嚒?叫佛楼上你喝止我的脚步,隔着半幅屏风,小娘子便以为我是忘了嚒!”

变生肘腋,刹那间玉带娇整个僵住,可她身后一直默不作声小帮工却猛地突前,操起一根木板陡然砸在了邝简的手臂上!

“驾——!”双驾的马车受惊般狂奔了出去,邝简猛地一个甩手,赶紧拧身避让!只见那小帮工疯了一样,也不过渡口了,胡乱不堪地操着一块木板便狠抽马臀,车轮“哐哐哐”地卷着半个弧线飞驰出去,沿着土道一时间火花飞溅,沙尘四起!

“琉璃珥!”

邝简当即怒喝一声,三步并两步,翻身上马!

那小帮工却连头也不回,眼神坚毅地看着前方,极速狂奔!

“我现在的确没有证据,可是很快便有了。活生生的人证。”

应天府跳跃的烛光下,邝简扯了把衣领,嘴角微微翘起,势在必得地向四爷解释行动:“唐老板已被我叩住,杀香月不在他自己家中,朱十眼下正守株待兔……我不必亲自去抓玉带娇,只要她误以为自己快被抓住就够了……”

邝简的桌案上,散落着一叠纸,瘦金体的字迹重重叠叠,上百次只练一个字:逃。

“杀香月能矫造身份凭证,玉带娇精通改装换容,琉璃珥在哪我不清楚,”邝简捉笔,蘸墨出锋,一气呵成,紧接着将那宣纸旋转,推到四爷面前,“但玉带娇只要出城逃跑,她带谁出城,谁就是琉璃珥。”

第39章 金银花(2)

叫佛楼里第一个叫破凶案现场、在琉璃珥身边的婢女一直让邝简很在意。

在琉璃珥消失后,她是凶案现场仅剩的唯一目击证人,虽然他无法确定那个小姑娘在闯屋时是否真的看到了什么,凶手的真面目?或只是一道逃遁的身影?但邝简记得跟她对视的那一眼,黒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他想进屏风看现场,她匆促地叫喊一声“姑娘没穿衣服!”她回头时眼中惊恐绝望,毫不作伪。

按照主事的说法,叫佛楼中两百多名女婢,一两个让人对不上名字、暂时找不出来,这并不奇怪,谢斌带人报案琉璃珥被劫持时,他提过要找这个小姑娘来给凶手绘图,可叫佛楼之后便没了下文,第二日他重问此事,主事说不出昨夜一场混乱时那婢女是谁,楼中也没有人主动认领身份。考虑到凶手的残暴,邝简想过那黒黑的小婢女是因为胆小而不敢举证,叫佛楼中婢女一人不多、一人不少,既无人逃跑,那婢女应该并未卷入此案。

可是这想法很快被推翻了,如果凶手是女孩,那案发时应该不是少了谁,而是多了谁,有人换成婢女的衣裳潜入叫佛楼,趁着胡野与琉璃珥云雨之时,痛下杀手,紧接着贼喊捉贼,伪装成目击者发出尖叫,在邝简想进入屏风看个究竟时,她毅然果决地阻止了他的脚步。

联系前前后后的线索,那个婢女就是凶手,那个“婢女”就是玉带娇。

“琉璃闪开!我来驾!”

玉带娇从被戳穿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劈手夺下琉璃珥那殴打马儿的木板,将她整个人往车里塞,自己则狂野地扯住两马的缰绳,一声怒喝:“驾——!”

刚刚还巧笑倩兮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尽数化作凶狠有力,无草的高岗上,一青一红两匹健马拉着乌木色的马车狂奔,烟尘在马蹄下翻滚,冲出宛如地震一般的势头!此处乃是一大片空旷高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流于岗下翻滚,河一岸的黄土山坡,沙石遍地!

邝简没有料错,玉带娇就是当夜和她匆匆对视过的小婢女,虽然当时装扮的容貌和她日常妆容气质相去甚远,但她还是害怕邝简瞧出端倪,所以第二日中午邝简登门玉府时,她频频插话,却一躲直在屏风后不肯露面。

唐老板被抓她心神大乱,不是因为她是富春堂的二老板,更不是因为害怕被邝简知晓自己画淫秽小书,她是害怕唐永元将琉璃珥供出来,虽然唐永元也不清楚琉璃珥的真实身份,甚至不知道她是个女孩,但正在店里“淡期”、伙计都遣散回家的府试阶段,玉带娇忽然给他送来这么一个身份凭证齐全的“侄子”帮工,联想到昨夜叫佛楼丢了妓女,唐永元肯定有自己的猜测。玉带娇与唐老板多年合作,相处愉快,但她在这种事情上并没有把握唐永元会不会帮她一瞒到底,并且只要他扛不住审问,稍微透露那么一点点,以邝简的精明,肯定会立刻想到那“小帮工”的身份。事关琉璃珥,玉带娇一点风险也不会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