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简答:“阮大人说笑了,我又不懂这个。”
储疾之前破案不得寸进是因为反复纠结在凶手如何进入的书房,邝简来后虽然直接跳出这个死胡同,按照正常的命案顺序先采集线索,询问疑凶,可是绕了这样久,还是避不开这个原点: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从外面把锁落下的。
阮元魁舒缓了一口气:“要本官说,我等凡夫俗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等凶案,若不是太平教作祟,便是有鬼神作怪。”
问案结束,邝简向诸人道了谢,随后直接请诸人离去,自己则径直走到钱锦面前接过审问记录往前翻阅,他神色平静,弄得逄源、阮元魁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储疾只能充当起送客的角色,杀香月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了邝简一眼,紧接着飞快地收回视线,走了出去,等其他人都送出去,储疾看着邝简的神情,轻声问:“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有怀疑人选。”
邝简翻了块丁子香嚼在口中,神色平静道:“不过现在不太方便说。”
储疾立刻警觉起来,压低声音:“是哪一种不方便?是因为凶手身份贵重?”
“怎么可能?”邝简轻轻睁大眼睛:“是手里现下没有证据。”
说着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沉吟道:“千户且把那位匠师偷偷放出去吧,他在府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现在去找人证物证,府上的情状还请储千户再坚持坚持,三个时辰内给你答复。”
第9章 宝瓶锁(2)
城西,兴业工坊。
在逄府消磨了许久,谁能想到才堪堪过去一个时辰,整座城池刚刚睡醒般开始起身劳作,
皮市街隔街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满街都是作坊,扎纸的、扎竹子的、箍桶的,邱翁说金陵城西只承办了逄府的小件,其余大货都是苏州府承办,但兴业工坊在这条街上两层楼高,门面轩敞,上工的师傅、学徒、楼外的推台车走走停停,材商拽着主事递烟叶攀交情,新来的材商不懂规矩,二十才卸得七转八歪,堵得半条街水泄不通,好在兴业工坊的堂倌是个活泛人,蹬蹬蹬地冲了出来,提高了调门开始大声指挥。
那人小个子小眼睛,有一点尖嘴,一身土棕色小褂在大木头间灵活穿梭,活像一只巡逻的松鼠,待他三下五除二疏通了道路,目送着后车辘辘地远走,他两手往腰上一掐,心满意足。
此时两副生面孔正朝大门走来,堂倌眼见打头的男子黑衣白褡,衣着简朴瞧不出身份,但举止气质别有不同,另一个穷酸书生模样,睁着一双眼睛新奇地四处探看,他摸不清来意,只熟练地一点头,哈着腰引着人往里面引:“两位客官瞧着眼生,办货还是找人?”
“订小件。”
说话间,黑衣男子已经大步进了门,“朋友介绍这儿的朱十师傅手艺好,来找他定件。”
那馆班立刻牙酸样地一咧嘴,“不巧,我们兴业坊不做零星,隔街能订小货,立等可取。”
来人低声一笑道:“小哥通融一下,”说着客客气气地拿住他的手腕,放了一小锭银两,“逄府邱老介绍我来,钱不是问题。”
黑衣男子手劲儿不小,那馆班有些吃痛着收了银子,当即笑逐颜开换另一幅面孔,“客官您早说!逄府的邱老是吧,那是大主顾!小件大件儿都能给您安排!不过吧,殳师傅昨夜他下工晚,现在还没来,您要不在这儿稍等一等?他到了我喊您?”
逄府能看中的朱十想来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老人家来得晚一些,也情有可原。
“不急。”男子推谢了他从桌堂里掏出的瓜子、果脯、茶水壶,直接走到门口的木圈椅坐下。
堂倌小媳妇儿般对了下手指,他是见惯势利之人,还想跟那男子搭话,却见他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又闭嘴退却了,钱锦倒是一清早折腾还没吃饭,赶紧端了叠果脯坐在邝简身边去,低声问,“头儿,干嘛不亮身份?”
邝简找的位置视野开阔,坊内坊外尽收眼底,他撑着颧骨,唇风不动:“查案不是把应天府一搬就行的,平头百姓听说自己卷进了杀人的案子,没嫌疑也会躲的。”
钱锦长长地“哦”了一声,抓紧小碟子,快速地塞了几块,如是这般坐了几个弹指,他光吃,感觉有些尴尬,便主动小声和邝简攀谈,“头儿,凶手是谁您是心里有数了是嚒?是谁啊?”
邝简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钱锦:“属下看谁都挺有嫌疑的。”
邝简闭起眼睛养神:“怎么说?”
钱锦:“逄小公子有动机,且他之前就杀害过他的弟弟,并且此人性格比较软弱糊涂,很可能为了不愿意春试这等小事就向逄大人下手;逄夫人这个人城府比较深,她对逄大人真实想法没有人能说清楚,她若是想作案可以让忠心耿耿的邱翁帮忙;阮大人原本都已经没有嫌疑了,可杀匠师一进来的时候,他明显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私下和杀匠师有联系,并且他是个有些目中无人的大官,却对您盘问门锁这件事格外关注,让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