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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女士腿脚还不太利索,所以大家商量好先一块儿送她回陈桓家。结果才刚把她安顿好,刘医生的热线电话又响了。刘子衿看了眼来电显示,给大家打了个抱歉的手势,匆匆走出屋子。

过没多会儿他又折了回来,神情严肃,“爸妈阿姨,有位危重病人出了点状况,我得马上赶去医院。”

他语速飞快地说完话,大概是情况过于危急,没等李女士回答,就两步并三步飞奔下楼。

陈桓见状抓起桌上的钥匙,跟着他跑了出去,“我送你。”

俩人动作麻利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车子就停在楼下,但陈桓住的是出租房,巷子很小,倒车非常考验技术。陈桓发动车向后倒到巷子口,方向盘往右打死,拉直车头,再猛踩油门冲了出去,加速过快导致车引擎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出事的是应家人要求,前两天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老奶奶。刘子衿早在签病情通知书的时候,就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虽然奶奶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看上去比以前有了那么点精气神,可各项指标和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相比,几乎是呈断崖式的下滑。

以最消极的想法来看,这可能是回光返照的迹象了。

刘子衿心急如焚,隔半分钟就解锁屏幕看一眼时间,他今天下班前还特意去看了奶奶,情况很糟糕,她已经连抬手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只有拇指筋挛似的间歇性抖动。

陈桓上车前看了时间,已经是晚高峰,主干道上绝对一路飘红,他只能争分夺秒地带着刘子衿在小巷里一路狂飙。

电话又来了。

铃还没响完一声,刘子衿就迅速接通。

医院里已经忙成了一锅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还有许多人大喊着对话的声音,好像起了什么争执。对比起来何云川的声音很小,刘子衿把声音开到最响,才听清楚他在说,“子衿!你来医院的时候小心点!那无赖带了一帮人来闹事。”

刘子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对面有护士在喊“何医生”,之后电话就被挂了。

所幸陈桓家离医院近,加上他车速开得飞快,这会儿离医院只剩两条马路。陈桓没按原路走,一个急转弯拐入另一条小巷,“你从后门进。”

刘子衿今年刚开始正式工作,经历过几次病危抢救,但他都只是临时被喊过去帮忙,原先不认识病人,后续也不清楚情况到底怎么样,可以说完全只是陌生人。

而这次不同,刘子衿作为老奶奶的主治医生,自然是全程事无巨细地跟进每一步治疗,再加上奶奶家庭情况的特殊性,刘子衿是真的完全把她当成自己长辈看待。

刘子衿刚进医院实习的时候,余老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医生对待病人要有人性的关怀,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能把自己陷进去。因为一旦付出了真情实感,不论谁都没法保证,能在这种关头,冷静客观地做一个医生该做的事。

显然,不论什么道理,言传身教都不如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刘子衿坐在副驾驶掰着指甲,脑子里一片空白,仅剩医生的本能在不断在提醒他,抢救的时候应该注意些什么,该用哪些药物,剂量应该是多少。

陈桓明白刘子衿很痛苦,他比谁都能够感同身受,现在要让刘子衿以旁观者的姿态,纯粹的把它当成一件医疗突发事件来处理,实在太强人所难。

可刘子衿是医生。

陈桓知道如果现在不让他冷静下来,不仅奶奶会有生命危险,他也绝对会陷入疯狂的自责和自我否定,于是沉声提醒他,“子衿!”

刘子衿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脑子里紧绷的弦,啪,断了。他机械地转头看向陈桓。

陈桓在路旁停稳了车,俯过身帮他解开安全带,“别慌,你是医生,放心大胆去做,一定会没事的。”他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不急不缓,一字一句说的非常坚定有底气,就像是给人注射了一针强心剂,让人莫名信服。

刘子衿被陈桓拉回现实后,迅速凭借着他医生的职业素养,从慌张迷茫恢复到冷静,眼神也逐渐聚了焦。他无暇顾及现在俩人之间的危险距离,身体微微向后倾,拉开车门两条长腿跨下车,就往急救室飞奔。

刘子衿赶到急救室的时候门口围了一堆人,除了少数几个医生和护士,剩下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人,有的嘴里叼着烟,有的脚下还蹬着拖鞋,嘴里在大声嚷嚷,甚至还有动手推搡医生的,看上去一副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打头的人刘子衿见过,是老奶奶的儿子。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救人,为了避免和男人起正面冲突,耽误了抢救时间,刘子衿干脆低下头,从他们和墙的缝隙中快步穿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他现在没有穿白大褂,不至于太容易暴露出他医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