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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快来。”泰兴帝兴奋的大喊。

打从初春时节,泰兴帝在朝堂说出没了嫡长子,就让顺位继承人的神龙做太子后,朝堂上无论是不是与他关系亲近的臣子都明里暗里挤兑泰兴帝,说他昏了头才会一意孤行,让个痴儿入主东宫。

崔皇后在朝堂的一席话深深说进了泰兴帝心里,他是曾经被君父否定的太子,若连他自己都不能坚持嫡长继承制度,那么等于否定了泰兴帝登基的根本,所以,向来软弱的泰兴帝难得固执了一回。

可要说“痴儿”是否合适当一国储君,泰兴帝自己心里也是没数的。

他一直在用“麟德死得蹊跷,想来是列祖列宗更看中神龙”来安慰自己,今日的变故,更让泰兴帝笃信这玄而又玄的天命了。

神龙是次子,又是一痴儿,他本该无缘东宫,但一次次巧合成就了神龙身上的神秘感,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在祭祀先祖后,他回到宫中莫名其妙的清醒。

“穆怀渊,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穆怀渊垂首上前。

穆怀渊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泰兴帝见到自己的第一面,他就知道泰兴帝根本没有面对自己这张脸的勇气,所以,在被泰兴帝叫到名字的时候,穆怀渊始终保持着一个让泰兴帝看不清楚自己脸的姿势,防止泰兴帝被吓个好歹,横生枝节。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臣今日随太子前往太庙祭祀,一路平安顺利,礼成后,殿下神情疲惫难言,钻进车厢便睡着了。回宫入门被禁军查验身份的时候,殿下依旧睡得憨实。臣想着殿下平日练武累得狠了也会睡得分外沉些,便让宫人收声,车驾一路直行进入承庆殿内殿,送殿下回寝房安置。宫女们担心睡得不舒服,为殿下宽衣拆发,殿下始终没能醒来。因着今晚的宴会,臣担忧殿下忘了该走的步骤,留在房中准备让殿下再歇片刻便把殿下叫醒复习。不成想,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殿下同时已经惨叫着醒来。”

“臣见殿下背后生出明亮火光,从窗前跑过来的时候,顺路搬动冰山倒在殿下背上。之后便是陛下和娘娘见到的情景了。殿下在帷帐中到底发生什么,臣就不得而知了。”

穆怀渊说完抬起头,烛光照在穆怀渊的脸上。

他的眸光明明灭灭,泰兴帝顿时像被两团鬼火包围,吓得退后了几步,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他“啊、啊”的含混应了几声,抓着袖子擦了擦额头吓出的冷汗,强笑道:“果然是祖宗保佑。”

崔皇后也看出泰兴帝瞧着穆怀渊的神色不对劲,推开丈夫,自己走过去另外询问一遍神龙。

神龙直接摇头,“落水后这几年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今日去太庙祭祀的事情更是一概没印象。一阵剧痛将儿臣唤醒,耳边似乎有十分玄妙的声音说什么‘天火’之类的话。”

神龙白嫩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迷惑,但很快露出释然的笑脸,“儿子没想到经过意外还能再有今天,一定是母后日日向神明祈祷,得到回应了。”

听到神龙口中的“意外”一次,泰兴帝和崔皇后都沉默下来,他们顾忌的看了看正在神龙处理伤口的太医,闭口不言,等到太医为神龙贴敷好了伤药,交代了注意事项离开,泰兴帝才带着些尴尬的摸了摸神龙头顶,“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父皇,儿臣一直都明白的。大哥是嫡长子,父皇和母后都对大哥寄予厚望,而且大哥勤奋有担当,一直想替父皇分忧,比我只会缠着母后胡闹强得多。本就该由大哥继承大统——对了,父皇、母后,怎么不见大哥过来?”神龙说完突然问起麟德的行踪。

崔皇后和泰兴帝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泰兴帝指向穆怀渊,干巴巴的问,“神龙,你还记不记得这人是谁?”

神龙欢欢喜喜的点头,“父皇给儿臣选的伴读嘛,儿臣知道他的。”

泰兴帝心里那点侥幸荡然无存,他无力的摆摆手,示意穆怀渊去解释。

穆怀渊三言两语把大皇子麟德在祭祀太庙路上跌断了脖子、神龙接替他成为太子、身边多了六个典籍挑选的伴读的事情解释清楚。

神龙张大嘴,脱力坐回床上,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他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泪水。

哪怕什么都不说,神龙也把气氛烘托得到位了。

崔皇后推了泰兴帝一把,不高兴的说:“神龙恢复神智是好事情,你提起麟德的事情做什么。”

她嘱咐穆怀渊抓紧时间教导神龙一遍晚宴该走的流程,用力抱了儿子一会,拉着泰兴帝从承庆殿离开了。

出门后,泰兴帝对着崔皇后追问:“颖娘为何不让朕多看神龙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