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缓之后,宋濂拍了下屁股下头的软垫,见老友动作熟稔地从小箱子里摸出了几个鲜花饼放在桌案上,顿时气乐了,“王子充,你这老小子过得倒是不错,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也没好到哪儿去,丢了半条命。”王老先生有些唏嘘,他从边上的一个小火炉上拿来了一壶热水,顶着老伙伴诧异的目光往里头丢了一小把茶叶,又放在炉子上加热片刻后给宋濂倒了杯茶:“尝尝吧,本地人的喝法。”

宋濂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入喉滑润却苦涩。

这是当然的,以往有人用煮茶法的时候都要往里面撒点降苦味的东西,而方才这老王可是只丢了茶叶,没放别的佐料。

茶水咽下,齿缝间却渐渐透出了一抹甜来,他不由一愣。

“有意思吧?”王袆笑了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初初也不习惯,但后来也吃出了几分意趣。这茶就和这块土地一样,初尝一口,是苦的,苦劲过去了,就越来越甜。”

要让王袆说,云南这还真不是个好地方,山高坡陡,土壤贫瘠,日头极大,偏偏温度不高,欺骗性十足。老头他刚到这儿一个没注意在阳光下头睡着了,愣是给晒到脱皮。蛇鼠虫蚁比起北方多了不知几倍,个大且带毒。葱郁的山林中潜伏着各色猛兽,民众不识教化,俗鄙闻者颇多。

但这又是个好地方,这儿有谷地,有地热,有连绵的草场,有天然的气候优势所培育出的植物宝库,有富饶而多彩的本地文化。这儿的人未得教化,却天然而质朴,感恩而知足。

王袆便是因此在死局之中活下来的。

洪武初年,在将北元势力赶入大漠后,云南变成了朱元璋眼中最闪亮的一颗钉子,那闪闪发亮的模样根本无法让人忽略。

但彼时全国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群雄逐鹿也好北驱蒙古也罢,都将这块土地的资源压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