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龙渊来时,正值白庆、夜照两军交战,战场上喊杀震天,兵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战况很是激烈, 死伤也是颇多。敌我双方杀红了眼, 仿佛三十年的和平没有消减丝毫仇恨, 城楼上的指挥竟也只一味地击鼓命令将士冲锋, 毫无兵法可言,简直如同赌气, 誓要与敌军拼出个你死我活才罢。
两军交战之际, 冲锋必不可少, 但如眼下这般,却是与送将士们去死无异,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所为。
陆宁初觉得这不像罗英兰的作风, 但他和罗英兰的交集停留在三十年前的寥寥几次交谈,三十年过去,对方有了什么变化也未可知。他更困惑的是,白霓云在金城督战,看到如此情形怎么也不做劝阻。
或许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
虽然有些看不下去战场上的局面,但未知全貌,陆宁初也不好妄下定论。
白霓云想必也在城楼之上,自然不好这个时候过去找她。陆宁初拉着龙渊进了金城,想先找家客栈落脚,却在进城后不由一愣。
城中竟是出乎意料的萧条,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两边的店铺也多是窗门紧闭。
陆宁初叫住一位过路的妇人,问道:“老人家,城里的人怎么这么少了?”
金城虽是边陲城市,但其背后是被称为白庆粮仓的广袤田地。百姓种田需要居所,即便金城常年遭到夜照进犯,城中的人口也不会过分稀少。
妇人十分年迈,头发花白,步履蹒跚,陆宁初高声重复了几回,她才终于听清,口齿含混地答道:“人那——都、都出去打仗啦——”
“老人家,将士们打仗去了我知道,我问的是老百姓,城里的铺子怎么也都关门了?”
三十年前的金城虽说不上繁华,但也绝不像现在这样冷清,不说街边的店铺,小摊小贩都有不少。
老妇人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征走啦,都征去打仗啦——”
陆宁初一愣,皱眉道:“城里的人都被征去当兵了?”
白庆有了三十年的时间修生养息,怎么都不该缺兵缺到把整座金城都征空的程度。
然而老妇人许是有些不清醒了,只一味地重复“征走啦,都征走啦”,没再理会别的问题。陆宁初无法,只能塞给她一些碎银,任其离开。
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家还在开门待客的客栈。
陆宁初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陈设,又拉了拉床帐,道:“这客栈里的东西并不破败,虽然有灰但也不是很厚,看着不像久无人顾。”
龙渊捻了捻花瓶里干枯的花:“用鲜花点缀,可见之前还有年轻人精心打点客栈。眼下只剩一个老人兼任掌柜和小二,这城中的年轻人应当确如那位老妇所言,都被征去当兵了。”
“怎么会征兵征到这种程度……”议和期限才刚结束,白庆和夜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何况把未经训练的平民送上战场,能起的作用根本聊胜于无,与其盲目地增添人数,还不如琢磨如何用兵。
想到战场上毫无章法的指挥,陆宁初拧紧眉头,简直要怀疑罗英兰是有意送人去死了。
还有白霓云的坐视不理也让他十分不解。且不说白霓云出身白庆皇室,又是元婴修士,她若是否决,这么荒唐的决策绝不可能实行。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伤亡却不为所动,也与白霓云一贯以来的性格极不相符。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金城在停战结束后的短短几月时间变成了这种状况?
魔道的情况他们清楚,魔主易位,各方势力忙着洗牌上位,根本没功夫派人出来把白庆的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跟着夜照军队的魔修,多是夜照自己供养,实力平平,不足为虑。
“我去夜照王都看看。”
龙渊现在的处境算是游离正魔两道之外,但龙渊魔尊的积威仍在,或许能够促成夜照和白庆重新议和。
不管是什么缘由,像今日看到的那样继续打下去绝对不行,陆宁初没有阻止龙渊,自己也在龙渊离开后,又走上街头打探消息。
然而,龙渊回来后脸色并不好看。
陆宁初问他:“情况怎么样?”
龙渊摇了摇头:“这次的战事是夜照主动挑起,夜照皇帝不肯退兵,还说若是想要休战,除非我杀光夜照子民。”
夜照虽然归属魔道,但其子民也多是寻常的平民百姓。龙渊劝夜照皇帝退兵,本意是想阻止战事减少伤亡,怎么可能反倒屠光了一国百姓。
“为什么?”陆宁初不解,“都停战三十年了,他们和白庆的仇怨怎么一点没减,反倒越来越深了?之前多次起兵,也多是受了魔主之命,而非他们自愿吧。”
“夜照土地贫瘠,明年都得向邻国进购粮食才能保证国内吃饱,金城背后却是富饶平原。并且白庆和夜照是三百年的大庆分裂而成,夜照认为白庆的土地本该属于他们,这一任的皇帝和朝中大臣都铁了心地要把失地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