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去也不想再上去,千穆干脆坐了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俯瞰逐渐上涨的雪线。

世界想将他驱逐走。

过去的无数次,他都离开了,不想去直面埋在最底下的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次他不打算走。

“雪”在快要没过他时隐隐退缩,他却忽然站起,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看不见的阶梯是假的,铺天盖地的大雪是假的,被吞没的街景也是假的,真相在他倏然落地时才显现。

哪里还有大楼或摩天轮的影子,潜意识世界就是一个正正方方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不知站立了多久未动的“人”。

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

同样的红发,同样的红眼,同样的白色风衣,若是面容能够清晰,他的长相,也会与缓步走来的千穆近乎相同。

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啊。

静立不动的男人苍白而憔悴,风衣几乎禁锢不住快要溃散成沙的身形,而走来的男人虽然看着还是纤细,可很显然,他已从随时可能被狂风推入山崖的碎石,无声蜕变成了一座孤傲强大的峭壁。

千穆在“自己”面前停下,抬手捏住自己的下颚,稍稍向上抬了抬,方便看得更清。已经比“自己”高出些许的他,做出这个动作并不突兀。

“……”

“唔,这就对了。”

目光有一瞬变得暗沉,可随后,他笑了。

“我就说啊,怎么可能会忘记。害得自己死过一次的罪魁祸首,到了地狱也不可能忘。”

“虽然分析自己的感觉比想的还要不舒适……但是嘛,能及时清醒过来也不错。”

怕的从来都不是遗忘,无论是自己遗忘那些人,还是那些人在岁月中遗忘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