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倒笑了:“这倒没有,原本是姑娘先前不管,只叫本处的人随大奶奶屋里的规矩。后来她知道了,便说也要学三姑娘那样自己管,所以如今我们已好了的。珠大奶奶不是刻薄人,她守清规惯了的,从不管别人的,这只是她房里的规矩,并不强求别人也一样行事。我们姑娘说要自己管,她便将份例都分开了。”

绣桔笑着点头,就听入画叹一声:“到底是苦了素云几位姐姐了。”跟着大奶奶受清苦。

这边入画和绣桔说怜惜素云,那里素云就打了个冷战,却是因李纨在露微堂院子里徘徊良久,她受不住浸上来的凉气所致。其实素云心里正有一句话实在想说:“奶奶不能只等着别人来请,你一味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难道还能指望别人时时刻刻想着你不成。到底是自己尊重自己太过了,便是节妇,也是这家里的孙媳妇,你从不出头担责任,如今可不是姑娘们小时候老太太、太太指明要大嫂子看顾的时节了,再这样擎等着人家来捧来请,早不成了!就是琏二奶奶那种厉害人物,管的府里上下都服服帖帖的,还不是在老太太跟前作小作怪的讨老人家高兴呢,便是故意出丑也为着叫大家笑——便是讨厌琏二奶奶的厉害的,也得承认二奶奶真心孝顺。”

素云心里翻过来倒过去这番话,都到了舌尖了,看一眼碧云月白裙子上跪出的两处污迹,到底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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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自那日熙凤带着众姊妹及宝玉在杜家的别院游玩过一次后,不仅姑娘们心心念念,就是贾宝玉也说“野趣浑然”,一心记挂着再去。

倒不枉杜仲宋辰两个准备了许久,收罗来好些玩意了。

有一就有二,奈不过凤凰蛋贾宝玉的撒娇耍痴,九月九重阳节的时候荣府这些年轻的哥儿姐儿又去了一回,这次不仅有凤姐跟随照顾,尤氏也被搬来照看她们,宝玉还问:“蓉儿媳妇呢?”

尤氏笑道:“她身上不好,这几日都懒懒的不愿动弹,我就叫她好好在家歇着了。”

宝玉笑道:“老太太都赞珍大嫂子最会疼人了。”

尤氏笑道:“这也是她可人疼,说话办事我无一不喜欢的,我又没个女孩儿,因此就只管当做女儿来疼她罢。”

随即又说:“正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呢,蓉儿媳妇有个同你年纪相仿的小兄弟,过几日也要附到咱家的书塾里读书,他小孩子家腼腆胆小,蓉儿媳妇说‘托宝叔多照拂一下罢’。”

“原是自家人,有什么照拂不照拂的。改明儿我们一处上学,我正说没个投契的好学友呢,侄媳的兄弟怕亦是难得的好人品,我心里欢喜还不够,日后只管和他论我们自己的,称兄作弟的你们别管。”

说说笑笑就到了那庄子。尤氏想了想路途,暗自皱皱眉。后儿悄悄使人出去打听一番后,因找凤姐单独说:“我说这里路熟呢,原来是‘烂龙尾’附近的地。”

凤姐因问什么烂龙尾。尤氏就把这古怪地名的来源告诉了她,还说:“咱们家的庄子不是在很北面,就是在南边不丰的地界儿,你大哥哥早想在这京郊买一处了,这处本是往出卖的几个庄子之一,还数它离京近又最大。偏偏你大哥哥亲自来看过后,就将跟他荐举此处的二管家抽了一顿,说这里是‘烂龙尾’,风水极差。”

凤姐历来不信这些,指着窗外好山好水好景致,哼笑道:“你说这里风水差?”

“什么烂龙尾,我却不信的。”凤姐挑眉笑道:“你是没吃过我们分给你的甜瓜呢,还是给你家供盘里搁的石榴不够大,那种风水恶地能长出这样好的果子来?”

见尤氏仍忧心忡忡的,凤姐只得低声劝道:“许是那边山沟里风水差,到这里就好了。我可跟你说,别扫了她们的兴,这些姑娘们好容易有个出来走动散淡的地方,你不许搅和了!”

“况且谁也没在此长住的理儿,不过偶然间来游玩一次罢了,能碍着什么呢?”凤姐软硬兼施:“再者说,还有‘以毒攻毒’一说呢,我家那个大妹妹的兄长是个武官儿,还是个以杀敌攒功晋身的武官儿,这两相里一冲和,就两两抵消了。若不然此处水土不会这样好。”

尤氏听了,倒觉有理,因此应承道:“罢罢罢,你心里有数就成。”

“我也不犯着叫妹妹们都不高兴,我不与老太太说就是。万一有事情,咱们以后不来了就是。”

凤姐立时便笑起来,亲手给尤氏端起茶盅儿,笑道:“得亏是你,若换了我们那边的大嫂子,这会子又要说‘你们只在老太太跟前顽罢,老太太那里,哪怕作下天来,不用我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