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主脑消失后,眼前这些人会面对什么。
他们早就不习惯于自己做出人生相关的决策,主脑一旦消失,他们会齐齐变成失了指南针的船,困死于人生的海面。
倘若他们一行人执意与MUL-01为敌,这就是他们注定要破坏的东西。阮闲这会儿有点感谢自己脑内不正常的那部分。他的确被这座城市触动,却没有因此心软。
当初预防机构对他的判断没有错,自己的确是个冷酷而自私的异类,活得像条藏在草丛中的毒蛇。
阮闲反复质问过自己,他没法否认心底的真实想法,也无法为逻辑上应有的道德审判所伤。
他可能是这世上距离圣人最远的东西,当生存还是他唯一目标的时候,他可以是无害的。但事到如今,他不介意打碎面前的一切,换取他的NUL-00额外3%的生存率。
阮闲最早退出了这场观察。
然而这五天中,阮教授异常沉默,哪怕是面对余乐的质疑,他也一言不发。不过他没有阻止阮闲就仲清的病情联络关海明,看起来并未因此动摇。
但剩余两位人类的意志并没有那样坚定。
不说余乐,就连季小满也有点动摇。她看着男人的笑容直发呆,在那个工作人员连线自己的父母,大笑着聊天时,小姑娘的眼圈红了。
唐亦步同样没有被面前的景象困扰,他更像是在思考其他的问题,时常心不在焉。阮闲给他的那些吸入器被他藏在了身上各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个背包里除了吸入器还有点简单的吃食,唐亦步选择将它时刻背在身边。
在确定自己的计算过程出现缺陷后,唐亦步消沉了挺久。他几乎拿出进食以外的全部时间观察众人,直盯得每个人直打哆嗦。除了阮闲——阮闲简单地活着,活像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除了安抚唐亦步和查看仲清的身体情况、并安抚那个孩子,阮闲拿出了大块的时间和阮教授聊天。唐亦步留心偷听过,可惜只听到了关于技术的探讨。
阮闲持续询问阮教授那个刺杀机械的运作远离,唐亦步生存率的算法,以及主脑那边流行的防御监察措施。他没有去问城市和主脑本身相关的问题,阮教授也就一一作答了。
无论是关于自身感情的疑问,还是关于人类情感的探究,他的研究进度几乎停滞不前,像是踏入了及腰深的泥沼。
这五天过得唐亦步如坐针毡,以至于分不出时间来和阮闲单独相处。
他的阮先生莫名忙碌了不少,而他只有讨几个拥抱的力气,顺便用低落的情绪捞几个有安抚效果的亲吻。他的愿望像是已经实现,又像从未存在过。似乎有一万件事等着他做决定,而他一个“确定”按钮都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