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瑜看了看他,忽然一笑:“不如此还能如何,如今魏王因为穆相逼宫一事,已是众叛亲离,原本的穆相党羽都恨不能与他撇清干系,他已是风中蚍蜉,朝不保夕,齐王殿下有功,方家也准备重归京城,你还担心什么?”
方有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缓缓笑了笑:“是我多虑,不知陛下近来可好?”
温景瑜面露怅然之色:“还是老样子,不过太医院一直尽心尽力,也是无可指摘,你可要入宫去看看?”
方有涯摇摇头:“不必,既然生了病,人太多确实吵闹,只是朝政繁忙,你却是要辛苦许多,我见你最近似乎清减不少,得闲还是要多加休息。”
温景瑜一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出神,半晌再回神时,方有涯却已经告辞离去了。
“他在怀疑。”低沉而刻板的声音响起,阿加木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在他的身后。
“也许他已经知道,皇帝本可以戒掉摄魂香,而现在继续给他用香,只会加快他的死亡。”
温景瑜将茶杯搁在几上,没了雾气遮掩,他的面容清晰起来,只见他双颊却是瘦削不少,眼睑下也有些微微青黑,衬着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倒真的十分憔悴。
阿加木的碧色的眼眸里透露出关切,声音却依旧没有起伏:“要不要杀了他?”
温景瑜一笑,对他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十分无奈:“他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就算想动我,也得等方家入京之后。”
他抬起眼看着远处,声音极淡:“前提是他们进的了京。”
阿加木眼睛一亮,却在听见温景瑜下面的话后重新暗了下去,抿了抿唇角。
“世家大族,少有不为了家产勾心斗角的。方有涯是方家长房嫡子,却在本该在官场大展宏图之时,迫于穆氏压力在皇城里当一只连声响都不敢弄出来的沉默羔羊,多少年过去,他既没有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也错过了于家族中发展壮大自己势力的机会,如今他就算想回方家祖地,他那些兄弟叔伯,难道就会愿意么?”
温景瑜眸子神采内敛:“被圈养久了的狮子只会成为杂耍班子上的一只听话的狗,何况方家当初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外戚,便是连留在京城与穆恒两虎相争的魄力都没有,多少年过去,就算有那点子雄心壮志,也怕是早被消磨了干净,振兴方家,不过是方有涯的一厢情愿罢了,方家祖宅的人巴不得他最好死在京里,谁会来帮他呢?”
他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上彩绘的敦煌飞天,极尽奢华,当日在大理寺牢狱中受尽酷刑时,他何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便是连想都不敢想。
“杀人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一种手段。”他眼神微微放空,“我向来是不喜欢做这种事的。”
除了那次。
唯一的一次。
阿加木沉默片刻,发觉他似乎在轻轻颤抖,忽然伸出手,连人带裘将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