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冬日寒风呼啸,延京上空明明是刺目的晴光,却因这无形而凛冽的北风,吹得人彻骨之寒。
尚仪局内,几个女官围簇在炭盆旁,一边用热气嘘着手,一边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昨日陛下原本要召幸谢才人,话都传过去了,结果林修仪差人去请陛下,把陛下给截走了。”
“天啊……”女官们掩嘴低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起头的女官道:“我不是有个同乡阿兄在御前当差么,昨晚常少监就是使他去清云馆传谢才人,尚寝局的人都要做燕幸的准备了。结果他刚领着谢才人穿戴好出去,御前又打发人来说不必了。对方没解释缘由,那谢才人也没问。我这个阿兄直到回了内侍省才听说,原是林修仪打发人来请陛下,说有书文要请陛下讲讲。结果陛下真就舍了那个谢才人,往飞霞宫去了。”
“这也太没脸了!”一个女官小声感慨,“这不是给谢才人下马威吗?我记得陛下入宫来,还没传过谢才人呢。”
另一个女官又问:“怎就这么巧?林修仪就知道陛下要幸别人?”
几个人正说话,尚仪局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打起,几个女官立刻噤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提这事。
进来的人便是尚仪宋媛,她身后跟着两个彤史女官,其中一人奉了册子上前,宋媛翻开看了眼,毫不意外地昨夜陛下御临飞霞宫。那上面写着林修仪哪个时辰叫了几次水,她粗略看过,摸出一方红色朱印,轻轻盖上,随即合了册子,“拿去请皇后用印吧。”
两位彤史称是而去。宋尚仪扫了一眼已经起身立到一旁的几位女官,淡淡道:“少议论宫嫔是非,祸从口出,你们几个仔细惹祸上身。”
刚刚几位女官面面相觑,她们都是清白人家出身,识文断字,经过考校才能从粗使婢子成为六局女官,也算是有前途的。眼下被训诫,众人个个肃穆,垂首称是。
宋媛倒没再多说什么,她看了眼窗下铜漏,是时辰要去清云馆教导谢才人规矩了。也不知经过昨日风波,谢才人今日可还撑得住。
她深吸气,起身往清云馆去。一路都有些惴惴,生怕谢才人面皮薄,这会子在宫阁里寻死觅活,或是以泪洗面……好好当着差,她可不想搅进这种尴尬局面。
方至清云馆外,便有个内宦立在大门处,垂首迎接。见她走近,那内宦垂首行礼:“奴赵思明见过宋尚仪,谢才人恭候尚仪已久,特命奴在此迎接。”
宋尚仪见这内宦一副谨慎姿态,心中便有些不祥。但她还是笑了一下,“让才人久等,是我的不是。还请贵人带路。”
说是恭候已久,谢小盈实际上一直在二层阁楼里和荷光、兰星,还有另一个内宦冯丰下四棋。
昨晚上一通瞎折腾,谢小盈心情起伏极大,今日竟有点劫后余生的意味。先是皇帝莫名其妙的赏赐,常路虽没说什么,但谢小盈还是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到了晚上,有人宣旨来传她,还提醒她沐浴打扮。谢小盈这才意识到,原来皇帝是要睡她!
这么快就要侍寝,谢小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她搜肠刮肚地想借口,琢磨怎么装个病,万万没想到,事到临头,皇帝居然又说不召见她了!真是幸甚至哉!
她不仅是想当小咸鱼,还想做个缩头乌龟。
谢小盈今日心情大好,往日里她还忌惮宫人有差事,今天清云馆上下都是一副想哄她高兴的样子。谢小盈顺杆就爬,拿了一块金圆饼给赵思明,吩咐他早些去内膳司,叫宋福中午烹条鲜鱼来。
赵思明领命而去,谢小盈又喊了三个人来陪她下棋。四棋的玩法比两个人对弈要丰富有趣多了!两两组队,全是暗牌,兰星第一排翻出来的棋子就是司令,吓得她赶紧往后跑,生怕被对方吃了。荷光和谢小盈是一队,这个臭棋篓子,被冯丰打得落花流水,逼得谢小盈不得不出手相救。
莲月就在窗下坐着,一面做女红,一面远眺放风。见到宋媛身影,这才赶紧知会谢小盈。谢小盈叫人摆着棋局别动,自己匆匆起身下楼,端坐在主位前,摆出一副恭候的姿态。
片刻,赵思明奉着宋尚仪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