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故我堂门口的紧抱,成为路楠日后回忆时,一个永远绕不过去的痕迹。
宋沧什么也没说,他沉默得很陌生。路楠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如果路楠有一层面具,那么宋沧也有。他的面具更牢固,更难以摘除,路楠偶尔能从他年轻的笑容里窥见一点儿真心的痕迹,但总是很快被调笑覆盖。
紧抱路楠的宋沧没有了面具。他用他自己的手碰触路楠,用他自己的呼吸急喘,箍住路楠的双臂是如此真实的双臂,没有半分虚假。
他们是在这一个拥抱里彼此理解的。同样的痛苦成为透明的荆棘,缠绕在他们的手脚上。静夜里只有小猫和路楠手中风铃的声音,路楠听见宋沧胸口的心跳,急促澎湃。
看到宋沧手里的电脑后,路楠不佩服宋沧,她佩服高宴。“高宴是怎么拿到许思文电脑的?”路楠盯着接通电源开机的电脑,“这可是许思文的私人财物,怎么会随便就给了高宴?”
宋沧已经从之前的震愕和难受里恢复过来。他脑筋急转,迅速想出一个可信的说法:“许思文父亲跟《萦江日报》一直有生意往来,高宴和他认识。你也知道,高宴调查许思文的案子,热心得很。她爸妈很感激高宴,这些对高宴只是小意思。他那张舌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假的说成真的。”
路楠:“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宋沧:“我可没有他那么坏啊。”
路楠:“总之我讨厌说谎的人。”
宋沧按下开机键的手指微微一顿。猫们此起彼伏地轻声喵呜喵呜喵呜,像给他伴奏。
电脑需要密码。宋沧怔住了。他被宋渝有婚外情的事儿刺激,竟忘了这个关键。
路楠撑着下巴看他:“快问问高宴。”
宋沧:“……”
路楠:“他神通广大,电脑都能拿到,一个密码算什么。”
她双眼明亮,毫不怀疑。宋沧感到奇怪:“你怎么好像特别信任高宴。”
路楠想了想:“同样的一件事,高宴和你都能做,我肯定会相信高宴。”
宋沧难得一笑:“为什么啊?我就这么不像个好人?”
路楠:“宋老板很有自知之明嘛。”
心头微微一动。宋沧咂摸路楠称呼自己的称谓。身边所有朋友都喊他“宋十八”,就连沈榕榕有时候也这样称呼,但路楠偏不。她只叫“宋老板”,这称呼一出来,宋沧就知道路楠在讽刺自己。唯一的、独特的称呼。宋沧看她,两人眼光都藏了钩子,轻轻一碰便激起火星。
“快联系吧。”路楠起身,“你饿吗?我煮点东西吃。”
夜已经很深了。她却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我只是觉得,你今晚想跟人说说话。”路楠垂眼看他,“或者我现在就走?”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宋沧为什么沮丧和痛苦。她仅仅是回应了宋沧藏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语:他急切地需要陪伴。
“……我来吧。”宋沧起身,把她按回沙发,“你陪它们玩儿。”
在厨房忙活时,宋沧联系了高宴。
为了保护许思文,他略过视频的内容不说,只讲他手里拿到了事件相关的重要证据。高宴已经躺平,正给沈榕榕发一些“晚安,你睡了没,今天吃了啥”之类的无营养短信,一听这话立刻跳起:“什么证据?”
“你听过kk酒吧吗?”宋沧把梁栩留下来的名片翻来覆去地看,“地址是……”
“我知道。”高宴说,“去年发生过火灾,幸好没伤到人,年底才重开的。酒吧老板叫康康,我见过,他跟这事儿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