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完……为什么?”
“以宋沧的性格,你这样等于给他开了个口子。他一定会得寸进尺的!”沈榕榕气吞山河不断输出,“他就是个流氓,你忘了我说的话?我看人可太准了,他对你一开始就别有心机。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且不说他会怎么拿捏你,我要是他,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对你发动进攻,让你彻底迷恋上他。”
路楠:“我不会的……吧。”
沈榕榕:“姐,你已经动摇了。动摇很可怕啊!他这种人一定会乘胜追击、见缝插针,继续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来诱惑你。”
路楠扶额:“你说得好像他对我从一开始就全都是心机。”
沈榕榕:“不是吗?”
路楠有点儿答不上来。
“我跟你打赌,你一会儿再见到他,不到五分钟,他一定会做些又有暗示性但是又好像无心之举的暧昧动作。我保证!”沈榕榕中气十足,“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太多了。”
宋沧等路楠的时候,变着法儿把光头骂得狗血淋头。光头只敢在手机上跟他迂回,连露面的胆子都没有。路楠走过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他被光鲜精致的姑娘围着,一个个都要跟他交换微信联系方式。
宋沧也不扭捏,一个个地递故我堂的名片。那名片路楠见过,上面只有故我堂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座机是故我堂的,二维码则是故我堂微博的,宋沧的个人信息是一点儿也没挂在上面。
她起初也不懂,不久前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钟旸留下来的,包括那个怎么经营都只有一点儿粉丝的微博。宋沧没有改过,也不打算舍弃。
见到路楠走来,宋沧灵活地从包围圈中脱身。
“你这里……”路楠指指他的脸颊。
宋沧一脸莫名,自己用手抹了抹,才发现是口红印子。他擦干净后戴好口罩:“太热情了。”
音乐节到了深夜,别有用心的乐迷已经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藏在树丛里,或者到附近找钟点房。保安四处巡场,长棍子在树丛草堆里扫来扫去,惊起一双接一双的人。路楠很少接触这些,她懒得下道德判断,就只是觉得好玩。
宋沧拽了拽手里的气球,说:“还给你。”
他抓起路楠的手,按照之前的记忆,把系着气球棉绳的指环套入路楠中指。
路楠:“……”
她脑中轰轰地想起沈榕榕的告诫。大师,你错了,路楠想,还不到五分钟!
这动作实在太像婚礼上交换戒指,宋沧套到一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倒不是伪装,而是确实没想到,毕竟满脑子装的都还是路楠刚刚的大哭和她说的往事。
“不好意思,”宋沧想把指环拿开,忽然转念一想:现在正是绝好机会。他干脆地把指环缓缓推到路楠手指根部。
路楠瞥他,口罩上的眼睛微微眯起。
宋沧:“好像戴结婚戒指。”他也笑,是那种路楠一直都很熟悉的,带一点儿心机和坏念头的笑。
奇怪得很,这人坦荡时可爱,戴上面具开始伪装时也可爱。路楠握拳又放开,伸展手指,像看戒指一样看那枚普通的铝制指环,配合他演戏:“好闪啊。”
说完她扭头看宋沧,想起的是在挂断电话之前,沈榕榕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句——“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出其不意,让他以为你已经中计了。互相演,懂吗?反正你也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别的,开心就好。其实你很擅长演戏,我信你。”
谢谢你,沈老师。路楠不知道自己是否擅长,但她对这种事儿,确实有很大兴趣。
她拉住宋沧的衣服,让他低下头,自己则踮起脚。
隔着口罩的亲吻触感古怪。路楠闭眼,她有点儿享受这个奇怪的、甚至没有接触到皮肤的吻。两层口罩,她想,这样够吗?这样会让宋沧中计吗?
宋沧的手忽然揽紧了她的腰,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春衣,传达到皮肤,让路楠心跳加速。她把宋沧推开,拽了拽口罩。
宋沧不松劲,眉毛挑了挑,看路楠。
路楠:“没意思。”
宋沧不让她挣脱:“是跟我接吻没意思,还是隔着口罩没意思?”他作势拉下自己口罩,“我们再试试。”
“都没意思。”路楠装作叹气,再次推开宋沧。
宋沧眼神复杂地看她:“路桐。”
路楠:“继续叫我路楠吧,十几年了,也都习惯了。”
宋沧装作不满:“那不行。强吻我的这个,肯定是路桐。”
路楠笑出声。如沈榕榕所说,她心情确实变好了,于是勾了勾手里的气球:“不是说带我认识伤心咖啡馆的主唱?”
结束表演的伤心咖啡馆乐队在角落和前辈们闲聊。宋沧隔很远就开口打招呼:“小告!”
主唱小告听见声音,转向宋沧这边,冲他招招手。
她并非完全失明,但双眼视力很低,失明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宋沧把路楠介绍给她,她眯起眼睛打量路楠,和她握手:“你真好看。”
路楠:“你头发真多。”
宋沧笑得夸张,小告掀开浓密长发:“做造型戴的假发片,你摸摸。”
伤心咖啡馆的成员接二连三来跟宋沧打招呼,宋沧再次化身花蝴蝶,在人群里左右逢源。
“……他以前真的是你们的主唱?”路楠和小告坐在草坪上,打开了一罐啤酒。
小告以前是相当出名的刺青师,把刺青玩成了一种艺术,制作的作品无比精细,且色彩强烈,充满想象力。宋沧对一切有意思的东西都充满兴趣,他上大学时组建伤心咖啡馆乐队,大三结识小告,一听小告的嗓音,立刻约她加入伤心咖啡馆。
“你听过他唱歌吗?”小告问,“他唱得可好了,但是他这人对什么事情都只有三分钟热度。脑子好是好,但他不会长时间固定地做一件事。他当时想退出乐队去研究什么雕塑,还是木刻,但乐队不同意,他最后找到我。当然,那时候我眼睛还没出事。”
路楠真心实意:“你唱得可比他好太多了。”
小告哈哈大笑,和路楠碰了碰酒罐子。头顶有几盏灯,路楠眼尖,看见小告左手手腕上刻着四个数字。数字并不是简单的一笔,而是由无数细碎的图案组合而成,细看才能察觉它的精细。
这位置令路楠感到熟悉,两口冰啤酒下肚,她想起来了:梁栩手腕上的刺青。
“你们会给未成年人刺青吗?”她问。
“别的人只要有钱就会,但我不会。”小告说,“小孩儿来刺青,大多都是一时冲动,回家没多久就后悔了。刺的时候疼,洗的时候也疼。我不会帮这样的人刺青。”
路楠牵着她的手端详。“这是什么数字?”
小告:“我初恋男友的忌日。”
路楠慌了,结结巴巴:“……对不起!”
小告狂笑:“抱歉,是我家小狗的生日。”
路楠:“……类似的纹路我在一个学生手上见过。”
布满伤痕的眼睛朝路楠看过来。小告想了想:“这种刺青方式很复杂,是我的设计,但我从未用在别人身上……”她忽然停顿,摸着下巴回忆,“你说的那个刺青,是‘木习习’吗?”
惊悸的感觉从背脊窜上,令路楠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是的!你记得吗?可是她还是未成年,今年才准备参加高考。”
宋沧演完花蝴蝶,小跑回来坐到路楠身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路楠把情况一说,宋沧也紧张了:“小告,你确定是你刺的?”
“绝对确定。”小告说,“我确实从不给未成年人刺,但我看过她的身.份证,已经成年了。”
路楠与宋沧对视:梁栩居然还有个假身.份证。
“她是被一个男人带来的。”小告说,“因为疼,刺的时候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