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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说好的启程时间是在下午,可最终还是因为各个出口戒严,等候排查的人太多,故而是等到第三日才得以离开。期间检查的胥令武卒都极为苛刻严肃,甚至于虞玓的伤势都要他们拆下来任其观察,却是被家丁呵退,再有管事亮明身份,让粗莽的胥令不敢再肆意胡乱。

虞玓略蹙眉,却没有张口阻止家丁的做法。

端看前后那些搜查的模样,看得出来那些武卒到底是得到了怎样的授意,这才敢肆无忌惮恣意胡来。只不过这风声鹤唳在虞玓他们要离开前,总算还是松弛下来了。纵然是再能手眼通天的人,在这水路来往的当地要封住进出的人压根是天方夜谭,就算是这等严苛的排查也顶多维持数日。

这才是虞玓要待到第三日的原因。

他要确保事态不会严峻下去。

管事租的船只都是些老道的舵手船夫,开起船来客是又稳当又妥帖,只是白霜和徐庆在上了船只后就有些晕船,家丁中也有两人晕船严重,不得不躺下休息。这种晕船的症状无法纾解,就算是临时停靠请了大夫过来,也能稍微缓和。虞玓的伤势需要隔段时日就换药,因着家丁中有人擅长此道,倒是不必要来回折腾大夫。

走水路虽然是比陆路要快些,起初上船的新鲜感却会很快褪去,近乎一成不变的模样让人无法欢喜。不过虞玓倒是喜欢在日暮时分登上船头,站在甲板上看着斜阳落水的模样,那余晖撒向整个水面,是一出久久欣赏却难以忘却的美景。

那些在船头做事的船夫看久了,对这个每日都会准时出来的郎君也认熟了脸,在某日吆喝着划拳的时候忽然找不到一人补全,有那胆大的看到虞玓的出现,壮着胆子邀请了那郎君参与。虽开口的人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听到意外同意的回答反而更为高兴。

于是乎扶柳来寻人的时候,正看到自家郎君正面无表情地坐着与一堆船夫吃酒划拳。

完了完了。

这是扶柳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若是被白霜姐姐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晕船的功夫,郎君立刻就学坏了那可该怎么办……府上大郎君老爷夫人还有老县公可不得把他们这群跟着进出的人都给撕了……不不不,扶柳啊扶柳,你怎可这么揣测几位主子?那可都是温和端正的人物……

那乱七八糟的念头被扶柳自行压了下来,顶着船夫哀怨的眼神把郎君给请走了。

从船头往船舱中,就像是从热闹走向了寂静的水帘,一瞬间耳畔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那种喧嚣的热意。扶柳小心翼翼地说道:“郎君是喜欢上吃酒划拳了吗?”这其实也无关大雅,只是不符合世人对君子的看法。

不过如席纠那等酒会,其实也是变相文雅的作派而已。

虞玓摇头,淡淡地说道:“这些船夫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跑水运的,我只是与他们聊了些事。”要想同这些卖苦力的人拉近关系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很是简单。

任何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赋,对于身份差距过大的人,在察觉到这微妙的距离时往往会选择保持。而虞玓每日每日都会出现在甲板上,却从来不表露出任何的异样,偶尔会与他们打招呼,也会随口说点寻常的事情。这种平和的态度会软化些边界……从他们因为缺人儿邀了虞玓一事就足以看得出来。

而他们寻常都是卖力气干活的,在船上跑水运也都是日日如此的生活,要寻点调剂的事情都难些,故而大多数船夫都热闹吃酒耍乐,吃酒会让他们激起不一样的情绪。而但凡是这样的人,在吃酒的时候是最容易嘴上没把门的时候。

要问话,自然得是在这样的时机更为合适。

扶柳不知虞玓的想法,只知道在这之后,每隔三五天她就能在船夫堆里面薅住虞玓,再苦巴巴地把人给请回来。如此反复再三后,扶柳憋不住话,在一日和白霜聊天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一嘴。

扶柳与白霜正住在一处。

这些时日下来,白霜好不容易稍微适应了那水上的行船,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容易眩晕作呕,不过这脸色也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郎君何时那么会吃酒了,可真是奇怪。”扶柳说完后,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白霜轻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没有去摸过郎君的衣襟?”

扶柳困惑地看着白霜,只见她轻声说道:“如果你去摸过了,就知道郎君为何一直吃不醉了。他那是想套话呢。”

扶柳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那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问?”

白霜淡淡说道:“刻意询问出来的答案,或是真的或是假的。可随口说出来的话纵然有可能是大话,却更为可信。”当然也不排除是空口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