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没有问虞玓详细的内情,可郎君的作派分明是为了替大山公子掩饰行踪。她方才进进出出的时候已经听说外头的热闹,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出了事情,那为非作歹的郎君在自家房屋里暴毙,而尸体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整形来,既是令人骇然又让人解气。
私底下偷偷高兴的可不在少数。
白霜隐约串联起了这究竟是如何,可她偏生不能责怪虞玓,也无法责怪大山公子,这一切追根溯源也只是落在昨日的事情上,这让她既有些郁闷,却因为担忧虞玓的左手伤势而更加内疚。
虞玓听着白霜的语气就知道她现在的念头,他偏头看了眼在外头守着的家丁,让屋里守着的徐庆回去休息,顺带把门给带上。然后才看着白霜说道:“姐姐先坐下吧。”
白霜依言。
虞玓慢吞吞地把右手的书籍放下,然后动了动被包扎得近乎不能动弹的左手,淡淡地说道:“其实昨日大山公子为何会那么做……我也觉得有些出奇。固然他是听得懂人说的话,只是这种莫名去撕杀了人的事情,惯常不该是他会做的。”
白霜颔首,以往的大猫看起来雍容华贵,虽然凶残却也从未露出獠牙,故而她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不,姐姐错了。”虞玓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摇头说道,“大山公子……”他斟酌着,像是在思考要用什么话来表示得更为恰当,“他的本性并非良善,我深知他其实正如旁人所说的凶残恶劣,只是那都甚少表露出来。我只是在想,以他的脾性,他应该知道若单单论昨天的事情,挑事的人也并非是他……为何大山公子会直接绕开刀而去杀了持刀的主人呢?”
做事必然是要斩草除根,掰断了刀自不如毁了持刀的人,这道理浅显易懂。
可他不是只助人为乐的猫,按照他以往的脾性,或许压根就不会掺和进来此事,纵然是掺和了,也不会致使到现在的地步……因为他压根漠不关心。既然本该如此……那又到底是为什么而促使了这样的转变?
白霜蹙眉,从虞玓的描述中,她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错觉,昨夜这场近乎闹剧般的惨事,在那只猫的眼中或许只不过是一次轻描淡写的事情……更像是……更像是……她敏锐的情绪仿佛被刺痛了般,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强笑着说道:“郎君未免把大山公子想象得太过神异了,他……”
“姐姐知道的,不是吗?”
虞玓清冽的嗓音不带任何的情绪,安静地看着白霜。
白霜撑不住笑容,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她好不容易因为进进出出而红润起来的脸颊,再一次因为虞玓的话而变得毫无血色。
惯来主家有许多的事情都会交给贴身的家奴去做,这倒不一定是主家多么看重家奴,或许也有压根瞒不过的缘故。除非是那等密探出身,又是武艺高手,否则自身的细微变化最清楚的自当是伺候的家奴……虞玓一向是不喜有人在身前身后伺候,凡事基本都是亲力亲为,可纵然是这样他的院子里也都摆着五六个人,而离他最近的人无疑是白霜。
白霜是把虞玓当弟弟看待的,虽这般的话有些逾距,可在郎君为她强出头助她离开张家后,她原本有些揣测的想法就安定了。既然郎君都能这般坦然地把她当做姐姐,她为何不能放开些把他当做弟弟……而怀着看待家人的视线,有些事情会更加敏锐。
大山公子时有时无的出现,时常在半夜的轻微动静,甚少有人看到大猫是如何出现,如何离开的……尤其是有了隔壁院子那煤球的对比,就越发衬托出来大山公子的不平凡。在石城县的时候或许白霜曾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却万万没有在长安这般神异……就好像……她沉默地看着虞玓,“郎君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虞玓漆黑透亮的眼眸看着白霜,其实有很多人不喜欢他这双眼睛,在对峙的时候更不喜被他这样盯着……他的眼睛总是带着一种过于清亮的极致,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穿透晦涩的人心,“害怕他会加害我吗?”
他顿了顿,就像是发出了一声轻笑,“缘何要害怕呢?同样身为人,恨不得生吃我肉者有,厌我挡路者有,怒我出头者更有之……这些难不成不比他来得严重?至少他可当真是救过我。”
若是大山公子真的要加害虞玓,那他可当真是太多次把弱点袒露在猫的面前了。
白霜抬手揉了揉眉心,轻柔地说道:“我不是在担心大山公子会加害郎君,只是它毕竟是兽类,您无法与猫共通,若日后它再有这样的举动,您难道……”她收住了口,猛地蹙起了刚才松缓的眉心,就像是抓住了一点虚无缥缈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