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弼笑起来,要不是中间隔着茶桌,他就要去揉一把虞玓的脑袋了,“二郎的鬼心眼可真是多,只不过不着急也是没辙。要是再继续留下来,可不是让人多了些念想。还是早走早了事。”他说得有些怅然,终究还是家中三俩琐碎的事情。
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到一半,程处弼就猛地住口敏锐地抬头。
虞玓顺着他的动作望了眼房梁的位置,“有人?”
这茶楼是个半开阔的楼层,房梁的位置除非是纤细的女子才可能呆得住,而观程处弼低头沉思的模样,又好像是错觉,“我方才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们……只是眼下又没有了,奇怪……”他就是凭借着这种警惕才在战场活了下来,对此还是有些自信的。
虞玓抱着茶盏沉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弯好似有些无奈,却带着极浅极浅的笑容。他松开手来撑在后头,仰头看着那看似空旷的横梁淡淡说道:“大山公子,上头的风景如何?是否能瞧见远处波光艳艳的湖面?”
虞玓忽然的话语,让程处弼有点茫然。
而就在下一瞬,一条……哦,不对,一团漆黑的肥坨坨从天而降,在半空中顺利地转变姿势,优雅地踩着程处弼的肩膀上越过桌面,再轻巧地投入了虞玓的怀里。
程处弼在感觉到头顶有东西落下的时候就猛地往后闪避,只不知为何却偏偏送上门来被漆黑的大猫当做跳板,那沉重的两脚踩得程处弼的右肩膀忍不住往下一沉,“嘶……他有多重?”他捂着肩膀幽幽地问道。
虞玓刚被蓬松柔然的肥坨坨撞了满怀,下意识搂紧后才抬头看着程处弼龇牙的模样,“……这大概是个秘密。”
有谁能真的带着大山公子上秤?
这不是等着找抽呢?
大猫犀利的爪子可不是当摆设用的。
程处弼忍不住摇着头,声音中还带着些诧异,“你这是走到哪里都把他带到哪里?”不然破天荒的怎会有一只猫从天而降?
虞玓道:“他来去自如,我也约束不得。”他捉住了大山公子的肉垫捏了捏,锋利的爪子当着程处弼的面收缩伸展,瞧来当真有些凶残。
“若非你带出来的,它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程处弼登时就好奇起来。
上一回也是如此。
若要说嗅闻出来的话……那应当是狗才有的能耐吧。
虞玓半心半意地说道:“我也不知,他向来神秘。”肥坨坨在虞玓的身上落脚后,就开始呈现液化状态,只是不多时从虞玓的手里抽回肉垫后,圆乎乎的肉垫下意识踩了踩虞玓的膝盖,然后似乎像踩上瘾了那般开始认认真真地左一下右一下踩起来。
猫的爪子并未修剪过,肉垫在踩踩的过程中无意识伸出爪子勾住了衣裳,两三下就把虞玓的衣襟弄得有些凌乱不堪。
程处弼笑着说道:“我看他那模样,可没当初那般凶残。果真是养久的野兽都会蜕了野性……”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疾风般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凶戾的爪痕撕裂了他的衣裳,待虞玓看清状况的时候,程处弼和袭击的大山公子已然一人一猫占据茶室的一端,彼此虎视眈眈的模样极为怪异。
虞玓揉着酸痛的手腕,方才猫猛窜出去的瞬间撞击的力道完全是由他承受的,他看着左边压下身子做捕食状的凶残大猫,再看看右边还一脸茫然的程处弼叹了口气,“程大兄,我从前不是与你说过,他是听得懂人话的吗?”
突然暴起的庞大阴影带着沉郁的恶意,嘴唇撩起的獠牙亮着尖锐的寒意。程处弼再一次感受到当日柴令武直视的杀意,他微眯着眼,左脚往后一踩,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那日柴令武说得没错。
这猫的凶性当真残暴至此,一旦开了阀门就无法止住。
虞玓心里叹气,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人一猫对峙的中间,先是慢吞吞地冲程处弼说道:“程大兄摆出这般戒备的模样,却只是为了一只猫,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然后再是转头看着犹然带着凶意愤怒的兽,“不管怎么说,突然袭击人也有些过了。你若是伤了程大兄,倒霉的可是我呀。”虽然嗓音很是清冷,却不知为何程处弼就硬是听出些无奈的絮叨来。
而奇异的是,就在下一瞬,那只原本还弥漫着杀意的大猫突地站起身来,迈着步伐默不作声地走到虞玓的身旁,歪着猫脑袋咬着虞玓的衣襟下摆往边上扯。
猫的咬合力似乎极大,虞玓被他拖得踉踉跄跄走了数步,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墙壁站定。随后那猫才算是满意地松开利齿蹲坐了下来,身后那条极为灵活的大尾巴缠绕住了虞玓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