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宛如在看一个白痴,“怨不得杜荷在大事外都不愿和你多接触,你当真是除了正事都不爱动脑。”
赵节笑嘻嘻地说道:“正事自然是得认真处理,寻常的事情若还要废那样的精力,岂不是太累了?”虽然很有道理,却也是在强词夺理。
虞玓淡淡地说道:“大唐至今举行过二十多次科举,压根没有世家门第的人。因为他们不屑于如此。要往上打破那些垄断,往下让平头百姓意识到这也与自己有关,故而往上需一个身份合适的人当头,往下需要寒窗苦读后的官员,两者叠加才能让科举真正成为立国之策。”
所以两年前的风波很重要,现在虞玓的准备也不能说是无用武之地。
赵节的神色严肃起来,“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虞玓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会是第一个与我这么说的话,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与我说的人。赵节,这话应该问问你自己,太子不会停下来的。”
赵节……不得不成为正事中的赵节忍不住想踹他一脚。
“说你的事呢?怎又扯我身上?”赵节没好气地说道,却清楚虞玓所说的事什么意思。
和当初他宴请杜荷的原因一样。
“我又不是杜荷,还有反悔的机会。我可是已经把自己绑到太子殿下这艘船上了。”赵节幽幽地说道,他还能如何?难道他还能掉转方向去投奔世家不成?他本身也算是宗族的一部分,可算得上是世家门第不喜的人员之一。
太子想做的事,想动的人……赵节如何不知道同样会动摇到自己的利益,只不过赵节毕竟经过母亲改嫁,虽继父与他的关系不错,然他对世家所谓的归属感还没杜荷那么强烈。
“太子有些操之过急了。”赵节叹息着说道,虞玓靠在车厢上,手里把玩着红菩提硬要他拿着的缰绳,“太子故意着呢。”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让赵节真的忍不住捅了他一下,“这是什么话?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虞玓的眉梢微挑,那模样宛如带着笑意,仔细看来却又平静无波,“这两年,太子与圣人的关系不是柔和许多了吗?”
赵节微愣,顺着虞玓的思路去想,突地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虞玓自顾自地说道,“早几年,太子因着身体孱弱,一旦发病就容易走路不易,有魏王在陛下面前承欢膝下,再加上几位同样脾气不佳的谏臣,太子殿下过得有些艰难,却一直是个完美合格的储君形象。”
赵节听着虞玓的话心都一颤一颤起来,恨不得直接把虞玓的嘴给堵上。
脚疾这件事向来是太子的心结,还是因为孙思邈细心调养了大半年,让太子的身体康健起来后,才少有看到太子那颓废易怒的模样。
虞玓看着赵节的模样摇头,“连你也认为,太子应当是完美无瑕的模样,才是陛下最得意的儿子吗?”
赵节迟疑,“……完美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哪怕身处正事思维下的赵节,都不明白虞玓的意思。
“太子殿下早前也不明白。”虞玓淡淡说道,“可他与现在的你都忘记一件事,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甚笃,太子之位只会是皇后所出,而他为嫡长,品性才识学问无一不精,除非犯下遇赦不赦之罪,谁都动摇不了储君的位置。故而……其实陛下也是渴望与太子亲近,可过于完美无瑕,就失却了很多天伦之乐。”
他挑眉,“看着孩子犯错,替孩子收拾烂摊子,苦恼着孩子的成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并不会抹黑太子,反而会拉近陛下与太子的关系。”
君父君父,陛下除了是君,也是希望做父亲的。
赵节吐槽,“太子搞出来的可不算是小问题。”这故意去戳世家的马蜂窝,在朝堂上兵不刃血地捅了不知道多少刀,再轻飘飘退一步搞科举改制。而这一年多来,远的是频频和东宫属官不大对付,把原本的几位谏臣踢出去,近的就在几天前把辅臣气得半死千里奔袭,这怎么都看不出来是小事。
“可陛下高兴。”
虞玓一锤定音,“不管太子做的事再出格,那不是在他的品性行事上出格,全数都是为了朝纲政事。”纵然太子行事偏激,却完全不会让圣人以为如何,还得边无奈边摇头给太子收拾烂摊子,与朝臣打圆场之类的。
赵节半信半疑地皱眉,然后猛地联想到魏王殿下,以及所有皇后所出子嗣的待遇,半晌后他大彻大悟,“太子是故意……不,也不是故意。”
很难说太子是不是乐在其中。
摆明了这两年太子的脾气也好了不少。
——特指在那常年带笑的面孔下,只有他们几个得力亲近的人才知道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