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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曼卿只迷糊了一小会儿就猛然坐了起来,这一天她虽然不用上班,却还要去看望公公,给他带吃的。慕云昌的父亲在凤城郊区的农场劳教,吃的很差,腿因为风湿行动也困难,每逢周末,聂曼卿便将省下来的肉票做一顿好菜,再用细面给他做成饼子带去,到了农场还要帮他干多半天的活,可以说她一周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比之在红花寨当知青还要忙乱。

1976年2月的某一天。

聂曼卿正在上班,突然有人跑来告诉她,她的父亲聂衡出事儿了,而母亲蒋淑珍在听到聂衡出事的消息晕倒送进医院了,顾不得脱去工作服,聂曼卿拖着怀孕八个多月的身子焦急的向医院奔去。

虽然已经入了春,天气还是很冷,聂曼卿穿的也厚,身体越发的笨重,心里又被听到的消息弄的六神无主惶惶不安,走出了火电厂的大门肚子就痛起来,不是扶着电线杆,她就要倒在地上了。

“宝宝乖乖的,现在别闹,乖”聂曼卿站在那里平复着呼吸,抚着肚子,安抚着肚子里乱蹬腿的小家伙,强忍着疼痛迈步向前,手离开了扶着的电线杆,身体便因为疼痛带来的抽搐站不稳了,正在她以为自己要跌倒在地时,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稳稳的抱起,待她定睛看去,不禁愣住了,上方的人,清瘦的有些憔悴,却是五官朗朗,棱角分明,面上虽然沉沉似水平静无波,眼中却波光潋滟,掩饰不住的情绪外露,聂曼卿有些恍惚的感觉,眨了眨眼,那人还在,是他,竟然,是他…

“闭上眼睛,忍忍,我送你去医院…”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让她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清瘦的男子健步如飞,臂弯的人却稳的没感觉丝毫晃荡。

这个人便是刚刚从梅林县的劳教所放出来的沈修然,他本是准备直接去c军报道的,在路过凤城时,鬼使神差的下了车,只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却不成想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挺着大肚子身材明显有些违和,面色微黑的她,本来只是想看上一眼就走人的,却在她踉跄着要倒下时忍不住的跑了过来…

看到聂曼卿闭上眼睛,沈修然心里泛起苦涩,果然,她还是那么怨恨着自己…

医院距离火电厂并不算远,不到二十分钟沈修然就到了医院,聂曼卿已经痛的呻-吟连连了。

“我要去看妈妈,爸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聂曼卿到了医院抓着要送她到产科去的沈修然的袖子哀求的说着。

“别急,我去看,回来告诉你,你安心听医生的话”沈修然按下了聂曼卿,配合医生将她送入了待产室。

沈修然出去从火电厂跟着聂曼卿来的一个女工得知了聂家的情况,先去看了还在昏迷中的蒋淑珍,又匆匆赶去钢铁厂看到了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聂衡,想到还在生产的聂曼卿,知道她对父亲的依赖,只觉得心痛如绞,根本无法开口告诉她真相,便让护士去待产室里传话说一切都好让她安心生孩子。

聂家在凤城没什么亲戚,蒋淑珍是夏雪玲的父母送到医院的,他们还发电报给了聂卫国,正在上学的聂秀卿虽然不似聂曼卿那么柔弱,却也被当前的情况弄的惊慌的直掉眼泪。沈修然给赵民康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找人叫慕云昌回来,在慕云昌,没回来之前,他顾不得报道时间的限制,帮着聂秀卿和钢铁厂的负责人商议了赔偿事宜,又帮着聂秀卿火化了聂衡。

不是聂秀卿不想让姐姐和母亲看聂衡的最后一眼,实在是人已经不成样子了,她看到后眼泪止都止不住哭的差点晕过去,母亲和姐姐只是得到消息就已经一个晕倒一个早产了,不知道见到那样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这些事情办完已经是晚上了,等沈修然再回到医院,聂曼卿还没生下孩子,直到半夜,才有护士出来说病人已经虚脱晕过去了,让家属签字说要手术,再不手术母子都会有危险。聂秀卿忙乱了一天已经在打盹儿了,迷迷糊糊的醒来听到医生这么说,只吓的哭的不知所措,抓着沈修然的胳膊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聂秀卿并不认识沈修然,还以为他是姐姐的同事,再看他那么尽责的为家里人的事情奔波,在这种亲人一个个倒下,哥哥还不在身边的无措时刻,不自觉的就信赖了他。

护士问沈修然是不是病人家属,沈修然心中苦笑,家属?他什么也不是。那护士看沈修然犹豫很不耐烦的催促他赶紧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至于委托书,他们已经在聂曼卿昏迷时让她按了手印。沈修然拿着笔的手发着抖,比之他第一次偷摸父亲的枪出来时都激动,这一刻,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他就是那个焦急等在产房外面的父亲,是里面女子的丈夫…